第209章 進步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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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長清指節敲了敲榆木桌麵,茶碗底在桌麵上劃出一道蜿蜒水痕。
    "東城外悅來客棧。"
    他蘸著茶水畫出路線,"找最大的院子,說"北風緊,故人歸"。"
    水痕在榆木桌麵上漸漸暈開,"我們走後你們半個時辰動身。"
    宗雲聞言點頭。
    這十年來,退役的北伐軍舊部早已遍布金陵——碼頭的苦力頭、賭坊的護院、甚至五城兵馬司的差役,都是當年死裏逃生的老兵。
    在他的資助下,忠伯找來的這幾個都是拿過安家銀的死士,刀架脖子上都不會眨眼的狠角色。
    宗雲摩挲著茶碗。真正的囚籠從來不是詔獄——是祖傳的"忠"字招牌,是可能背上叛逆罪名的抉擇。
    "分頭走。"
    孫長清起身時衣擺帶起風,"我們去會會那些門外的鷹犬。"
    宗雲有些擔心“萬一對方上報,你們也危險了。”
    "無妨。"
    孫長清自信道,"我會給對方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兩方又完善了一下計劃,過了午時,兩人才從忠勇伯府離開。
    果然被例行巡查的陳三等人攔下。
    孫長清突然壓低聲音"陳三對吧?借一步說話。"
    袖口微抬,北鎮撫司的鎏金令牌一閃而過。
    陳三瞳孔驟縮,喉結上下滾動,慌忙引著二人來到監視據點——忠勇伯府對麵的二層小樓。
    趙小白和其餘錦衣衛守在門外,兩方始終互相警惕。
    閣樓內,陳三用袖子拚命擦著條凳"指揮使大人恕罪,小的有眼無珠"
    他彎著腰,後頸滲出細密的汗珠。
    皇城裏的錦衣衛分三六九等,像他這樣的小旗,連遠遠望一眼指揮使的資格都沒有。
    上次東廠提督黃公公來忠勇伯府時,他的頂頭上司百戶都隻配在街角站崗。
    孫長清擺手"我不是以指揮使身份來的。"
    見陳三一臉困惑,又壓低聲音道"忠勇伯長期以來勾結舊部,上次還折了黃督工的麵子。這次"
    他朝紫禁城方向虛拱了拱手,"是給陛下分憂。"
    陳三的腰彎得更低了,像根被壓垮的蘆葦"小的明白。"
    孫長清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叩擊,聲音沉悶而緩慢,像是算準了每一拍的間隔。
    "你的履曆,我看過了。"
    他從懷中取出指揮使令牌。
    令牌被緩緩推過桌麵,最終停在陳三麵前,發出一聲輕響。
    "十年如一日,守在這破地方,委屈你了。"
    孫長清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半月後,持此令去北鎮撫司,領百戶缺。"
    陳三的雙手微微發抖,指腹摩挲過令牌上精細的雲紋,北鎮撫司的印記清晰可辨。
    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手心,讓他心跳陡然加快。
    他猛地跪地,額頭重重磕在木地板上"屬下謝大人栽培!"
    孫長清垂眸看他,聲音忽然冷了下來"記著,從今日起,忠勇伯府無論發生什麽,你們都看不見,也不許任何人拜訪。"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警告"若走漏半點風聲……"
    "大人放心!"
    陳三立刻接話,聲音繃緊,"屬下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
    "嗯。"孫長清微微頷首,"
    此事非同小可,否則也輪不到本指揮親自走這一趟。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陳三一眼,"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若有人問起,你就拿令牌給對方看,就說是本指揮的鈞令。"
    陳三將令牌貼身藏好,胸膛不自覺地挺直,聲音堅定"屬下明白!這半個月,忠勇伯府風平浪靜,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孫長清滿意地勾起嘴角,轉身時衣擺帶起一陣微風。
    陳三保持著鞠躬的姿勢,直到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響,才敢直起身來。
    他摸著懷中的令牌,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
    孫長清帶著趙小白牽著馬離開了,馬蹄聲漸漸遠去。
    劉二狗立刻湊上來,壓低聲音"頭兒,那位爺是"
    "閉嘴!不該問的別問。"
    陳三厲聲喝止,右手下意識按住懷中硬物。
    老油子錦衣衛投來探詢的目光,陳三不動聲色地抬了抬下巴,目光往上一挑。
    老油子頓時會意,渾濁的眼閃過精光——上麵來人了,而且是很上麵的人。
    他暗自盤算著,這下兒子總算不用接自己這個苦差事了。
    "傳我令!"陳三突然挺直腰背,聲音洪亮,
    "即刻起嚴密封鎖忠勇伯府,就是邊軍大將親至,也給我攔在門外!"
    他下意識摸了摸懷中的令牌,冰涼的鎏金紋路在指腹下清晰可辨,心跳不由得加快。
    ——忠勇伯這事,朝廷不便明著動手,那就隻能借刀殺人,甚至故意縱其逃走後"意外身亡"。
    具體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但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揚起。十年寒窯苦守,組織終究還是看到了他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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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身的機會,終於來了!
    隻要這趟差事辦妥,別說百戶,就是千戶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地拱手稱一聲"陳大人"。
    孫長清遞給陳三的每一句話都像精心調製的毒藥——九分真一分無法證明之假,語言偏偏在最關鍵處留白,讓對方自己去說服自己。
    路上,趙小白低聲問"你確定他不會上報?"
    孫長清淡淡道"人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
    那塊令牌就像釣鉤上的香餌,而貪婪,會讓魚兒自己咬住鉤尖。
    潑天的富貴擺在眼前,誰還顧得上代價?
    就像賭徒,看見骰子就忘了高利貸的刀。
    夕陽西沉,孫長清與趙小白踩著最後一縷霞光趕回客棧。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隻見常烈蹲在槐樹下,正用匕首削著生肉條喂那隻海東青。這扁毛畜生翼展近五尺,琥珀色的眼珠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每一片羽毛都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其他人呢?"孫長清疑惑道。
    常烈頭也不抬,又拋了塊肉"小步帶著李驍、玄霸進城了。"
    "白衣跟著。"
    話音未落,孫長清已轉身衝出客棧,趙小白急忙跟上。
    金陵城牆下,包鐵城門正在緩緩閉合。
    碗口粗的鐵鏈絞動時,鏽屑簌簌落下。
    持矛的官軍像驅趕牲口般喝罵著"戒嚴!閑雜人等速退!"
    趙小白揪住個踉蹌的貨郎,那人竹筐裏的山貨撒了一地。"城裏出什麽事了?"
    貨郎麵如土色"不清楚,聽裏麵出來的人說好像死了大人物!"
    孫長清眯眼望著城頭,原本稀疏的火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將垛口照得如同白晝。
    神情變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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