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權力的本質:合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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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止日期一過,順德府周邊的三縣豪族們都不負眾望,不僅圓滿完成了簡崇下達的征集令,甚至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唐山、巨鹿等五縣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這五個縣並不在鐵騎南下的官道旁,地理位置相對較為偏遠,信息交通也不便利。
    或許正因如此,它們所上交的馬車狀況可謂是參差不齊。
    其中最好的也不過是五十輛老舊車架;
    在這些馬車中,最好的也不過是五十輛老舊車架而已,看上去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
    更有甚者,有些馬車連馱馬都配備不齊,隻能用驢騾來拉車,速度緩慢且不堪重負。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居然還有人用小板車來充數,這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宗雲路過此地隻是巧合。
    對於燕山軍出動上萬騎兵的大規模戰役而言,說實話,即便將十九家豪族聯合起來,也不配。
    由於沒有親身經曆過數萬戰馬奔騰時那震撼人心的馬蹄聲響,也未曾親眼目睹燕山軍所帶來的恐怖景象,一些人依舊心存僥幸,終究還是把他們當作偽燕來糊弄。
    簡崇看著呈報上來的清單,麵色平靜,喜怒不形於色,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次征調並非單純為了征集幾百輛馬車,而是要借機尋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來籌集資金,給真定府輸血。
    畢竟,如果僅僅是為了獲取這幾百輛馬車,又何必派遣章遠這樣的燕山軍嫡係將領親自帶騎兵前來壓陣呢?
    他一個鎮守千戶便能妥善處理。
    章遠從五個縣中各挑選了一家完成情況最差的家族,分別是任縣謝家、內丘縣喬家、廣宗崔家、巨鹿夏家、唐山韓家。
    不能一次性殺完了,容易嚴重破壞順德府的經濟秩序,剩下的可以排下一批。
    順德縣、南和縣和平鄉縣則幸運逃過一劫。
    所傳遞的信號十分明確聽話順從的可以相安無事,敷衍了事的則必須付出代價。
    “唐山縣韓家最為過分,”
    樓安國翻閱著記錄說道,“送的竟然還是獨輪車,是不識字還是……”
    簡崇從內院裏抱出一疊文書,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五個家族的罪證。
    他輕輕撫平文書的卷角,說道“任縣謝家,近五年兼並土地八百畝,逼死八人,其中六百畝是趁著旱災強行購買的;內丘喬家,開設賭場,逼良為娼,背負七條人命;廣宗崔家……”
    “夠了。”
    章遠抬手打斷,“帶兵拿人吧,先把家主帶回來,把罪證先做實。出發時老孫強調了要按程序辦事,切勿動輒濫殺。”
    任縣謝家的清晨從一碗燕窩開始。
    謝老爺不緊不慢地攪動著瓷碗裏的珍饈,當管家慌慌張張地衝進來時,他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老爺!燕山軍……燕山軍到門口了!”
    銀匙在碗沿碰出清脆的聲響。謝老爺終於抬起頭,臉上帶著被打斷早餐的不悅,說道“慌什麽?不就是幾輛破馬車的事……老爺我補上還不行嗎?”
    話音未落,大門被猛地踹開。
    章遠按刀而入,身後跟著四十名全副武裝的燕山軍士。
    根本沒讓對方回話,章遠的聲音冷若冰霜“押走。”
    同樣的一幕在同一天於五個縣同時上演。
    內丘喬老爺是在賭場被帶走的,當時他正看著一個新買來的女子被逼著給客人斟酒;
    廣宗崔家主更為狼狽——他是從姨太太的被窩裏被揪出來的,隻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衫。
    兩日後,當五名家主被押至順德府時,太陽已然西斜。
    他們被推進順德府府衙後院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屋,沿著石階往下走,越走越覺寒冷。
    “這是什麽地方?我回去準備馬車,雙倍!不,三倍!”
    巨鹿縣夏老爺聲音顫抖地問道。
    走在前麵的陸定邊頭也不回地說“不必了。”
    五間並排的、用石灰刷牆的囚室裏,牆上掛著各式鐵鏈刑具。
    最為令人心生膽寒的是,各個角落均擺放著一隻大木桶,桶中盛著渾濁的鹽水。
    “這……這是要作何?我給馬車,我給錢!”唐山韓老爺腿部發軟,險些跪地不起。
    簡崇自陰影中走出,手中捧著一摞文書,說道“諸位皆是明智之人,我們直接切入主題。”
    他示意士兵將五人分別帶入囚室,“先從謝家主開始。”
    謝老爺被鐵鏈倒吊起來時,仍在求饒“不就是幾輛馬車!我給予雙倍!”
    簡崇從容不迫地展開一卷訴狀“太平三年春,謝家以每畝一石雜糧強行購買李莊三百畝良田,致使李家七口投井——此乃第一樁。”
    謝老爺的臉因充血而漲紅“那……那是經官府核準的交易!”
    “太平四年冬,”
    簡崇繼續念道,“謝家二少爺,也就是你兒子,打死佃戶張二狗,事後給縣衙送去二百兩銀子了事——此為第二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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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樁樁罪狀被宣讀出來,謝老爺的叫嚷聲逐漸微弱下去。
    當簡崇提及他私通土匪並收取保護費時,他終於崩潰了。
    “我認罪!我全都認!”
    倒吊著的謝家主涕淚縱橫,“求求你放我下來……”
    五名家主被倒吊起來,血液倒流使他們的臉很快漲得通紅。
    簡崇不慌不忙,一條條罪狀緩緩道來,一張張供詞讓他們簽字畫押。
    結束之後,簡崇示意士兵將人放下,轉而走向下一個囚室。
    這一夜,“燕山快樂屋”的慘叫聲直至東方泛白才停止。
    三天後,任縣城門外臨時搭建起一座高台。
    高台下擠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人群中不時傳出低聲的議論。
    “聽聞了嗎?謝家那個老家夥被抓了。”
    “活該!去年冬天去他家做短工,隻給了一半的工錢,還打人。”
    章遠端坐於正中,簡崇在一旁宣讀判決。
    台下擠滿了從各村鎮趕來的百姓。
    “經查,謝家犯有強占民田、逼死人命、私通匪類等二十七項大罪……”
    簡崇端坐在公案之後,麵前攤開著厚厚的卷宗。
    他每念出一條罪狀,便有軍士將對應的證人帶上堂來。
    這些證人大多是衣衫襤褸的農戶,有些還拄著拐杖,臉上帶著陳年的傷疤,訴說著自己悲慘的過往。
    跪著的老漢突然放聲大哭,不住地用頭撞擊地麵“我兒啊……死得好慘啊……”
    簡崇宣判的聲音通過鐵喇叭傳遍全場,“依《大魏律》並燕山軍特別法令,判處謝家家主謝明遠等人犯斬立決,家產充公……”
    劊子手的刀光閃過,謝家主的頭顱滾落於木台上。
    台下同情的哭聲、叫好聲混雜在一起。
    同樣的場景在內丘縣重演時,喬家主被押上來時仍在叫罵“你們燕山軍是土匪!!!是惡霸!!!是軍閥!!!……”
    簡崇隻是平靜地翻開案卷“太平二年,喬家賭坊逼死劉氏女,屍體拋入枯井……”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漢突然衝上台,指著喬家主“我閨女那時才十六歲啊!”
    每個案子審完,簡崇都會特意留出時間讓苦主訴說冤情。
    這些平日在鄉裏低聲下氣的百姓,此刻終於敢於挺直腰杆講話。
    他們的哭訴讓圍觀的鄉親們眼眶泛紅,有人忍不住向被判處連坐勞役的犯人身上扔爛菜葉。
    經過五天的公審,幾百顆頭顱懸掛在五個縣的城樓上。
    最令百姓震驚的是,燕山軍真的將部分田產歸還給了苦主。
    雖然大部分他們看不到的五家財產被充公,但這點恩賜對於那些失去土地多年的農戶而言,已然是天大的恩典。
    “青天大老爺啊!”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農捧著地契,跪在衙門口不肯起身。
    有些收了豪強銀錢的江湖人想要鬧事,但看到章遠帶來的全副武裝的騎兵,都悄悄縮回了人群裏,手裏的劍可破不了重甲。
    剩下十四家豪族的家主們躲在府裏,派心腹去打探消息。每聽到一個家族被查辦,他們就多添幾分慶幸。
    "幸好咱們交足了馬車。"順德縣劉家的家主擦著冷汗說。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再多送些。"趙家的家主後悔不迭。
    他們不知道的是,燕山軍的刀遲早會落到自己頭上。
    孫長清的賬本上永遠會缺錢,而這些盤踞地方多年的大族,哪個經得起查?
    燕山軍連誣陷都用不著,秉公執法,清理冤獄就夠了。
    在返程的路上,簡崇翻看著厚厚一疊供詞,忽然輕笑一聲"果然如吳參謀長,所言這些所謂的鄉紳,查起來沒一個幹淨的。"
    章遠望著窗外田野裏勞作的農夫,淡淡道"幹淨的也積累不下這麽大的家業。"
    自古豪門多積惡。
    一個世家大族能在地方上盤踞百年,掀開那層光鮮外衣,內裏盡是侵占良田、私設公堂、放印子錢、逼良為娼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哪怕偶爾也會出幾個善人,施粥舍藥,修橋鋪路。
    可這改變不了他們階級本質和財富積累是靠吸食民脂民膏過活的。
    就像一隻老虎,即便偶爾溫順,終究還是要吃肉的。
    權力在手,若不拿來謀利,那要這權力何用?這是最赤裸裸又心照不宣的道理。
    隻是如今,燕山軍來了,這權力規則沒變,隻是權力執行者變了,燕山軍又看不上窮鬼的錢,窮鬼才幾個錢啊,費那個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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