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草原談判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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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布地再也壓不住心頭的火氣,抬手將手中的銅碗狠狠往地上一摔;
    好在帳內鋪著厚實的羊皮氈毯,碗沒碎,卻發出“哐當”一聲悶響,濺出的溫熱奶茶打濕了毛皮,在白色的氈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他指著卜失兔汗和帖木兒汗,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語氣裏滿是怒意:
    “二位今日來我喀喇沁部的營地,就是為了羞辱我們的嗎?
    若是這樣,話就不必再說了!等開春雪化,你們盡管帶著人來!
    我喀喇沁部的勇士不是泥捏的,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諾爾布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拉住蘇布地的胳膊,生怕他真的衝上去動手,一邊拉一邊小聲勸:
    “大哥,冷靜點!別衝動!”
    思奇布作為晚輩,也連忙對著卜失兔汗和帖木兒汗拱手賠禮,腰彎得極低,語氣帶著幾分急切的勸解:
    “兩位汗王莫要見怪,我父汗隻是一時氣急,說了些糊塗話。
    咱們都是長生天庇佑的子民,何必為了漢人和東狄人的爭鬥動刀動槍?
    不值得傷了草原部落的和氣。”
    蘇布地借著弟弟和兒子遞來的台階,深吸了幾口氣,語氣緩和了些:
    “我可以答應,喀喇沁部今後不參與遼東任何一方的戰事,也絕不會讓東狄的軍隊從我們的草場借道。
    但我有個條件,燕山軍得開放邊境互市,最好能在遼西走廊、燕山山口那些地方設榷場,允許草原和中原的商旅自由往來。
    若是定北侯張克真有誠意,大可以派使者來白狼山跟我立盟。
    我蘇布地雖然不願輕易歸附誰,但也不是分不清利害的人。”
    “哈哈哈!”
    卜失兔汗聽完,突然捧腹大笑起來,笑聲在不大的氈帳裏回蕩,語氣裏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好一個‘不參與、不借道’!蘇布地,你當我們是傻子嗎?
    想什麽美事呢!還想在燕山開互市?
    我看你是想借著互市的由頭,偷偷倒賣糧食給你那女婿黃台吉吧!”
    蘇布地的臉瞬間漲成了醬紫色——自己的小心思被當場戳穿,讓他有些下不來台。
    他確實打著“中立”的幌子換互市,心裏盤算著:
    隻要榷場一開,他守著燕山北麵的草原,一邊從燕山軍手裏買糧食;
    一邊偷偷賣給缺糧的東狄,中間的差價足夠讓喀喇沁部賺得盆滿缽滿。
    帖木兒汗坐在一旁,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威脅:“蘇布地,別跟我們耍這些小聰明。
    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乖乖臣服天賜可汗,要麽等著開春後被我們的騎兵踏平營地。
    你該清楚,翁牛特部的遜杜棱,為了玉龍川的那片好草場,前些年沒少跟你們結仇;
    克什克騰部的阿剌兀思,也一直盯著你們的美林穀,早就想搶過來了。
    以前你們仗著東狄撐腰,連草原上的忽裏台大會都敢不參加,早就忘了自己是長生天的子民了吧?
    東狄有什麽好的?黃台吉就是個卑鄙小人,不過是給了你幾匹絲綢、幾百兩黃金,就把你的靈魂買走了?”
    “你敢羞辱我!”
    蘇布地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唰”地一聲拔出腰間的鋼刀,寒光閃閃的刀刃直指卜失兔汗和帖木兒汗:
    “我好心請你們進我的大帳,好酒好奶茶招待,你們卻這樣羞辱我和我的部落!
    別以為有別乞在營地裏,我就不敢殺了你們!”
    卜失兔汗非但不怕,反而往前湊了一步,毫不畏懼地盯著蘇布地的眼睛,語氣堅定:
    “你想破壞草原的規矩,大可以試一試。
    你敢動手,我就敢保證,營地裏的牧民們會立刻知道,他們的大汗為了一時痛快,殺了別乞庇護的使者,要讓整個部落接受長生天的詛咒!
    到時候你看看,有多少人還願意跟著你?”
    蘇布地握著鋼刀的手微微顫抖。
    他下意識地看向帳外,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銅鈴聲——那是別乞還在為營地裏的牧民祈福,鈴聲清脆,卻像重錘一樣敲在他的心上。
    他比誰都清楚,真要是殺了卜失兔汗和帖木兒汗,別乞一定會根據草原的規矩以死向長生天詛咒喀喇沁部;
    到時候牧民恐慌、部落離心,周邊的部落再趁機發難,喀喇沁部就真的完了。
    鋼刀緩緩垂下,最後被他收回刀鞘。
    蘇布地猛地一拍大腿,語氣裏滿是不甘,卻又帶著幾分無奈:“好!我認了!
    我蘇布地願意帶領喀喇沁部,效忠天賜可汗定北侯張克!
    隻求定北侯能信守承諾,保我喀喇沁部存續,護住我們白狼山的祖地!
    我可以立刻舍棄與東狄的盟約,從此跟他們斷絕所有往來,永不相通!”
    帖木兒汗見狀,彎腰撿起地上的銅碗,用手指輕輕撣去碗沿上的灰塵,然後抬眼直視蘇布地:
    “看來你的腦子還沒壞透,知道什麽是大勢所趨。
    如今東狄氣數將盡,天賜可汗有長生天的保佑,東征西討從無敗績,你能主動歸附,是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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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準備好吧,三個月後,喀喇沁部要整體遷移到格根塔拉草原,那是天賜可汗特意給你們劃定的新草場。”
    “格根塔拉草原?”
    蘇布地的瞳孔驟然收縮,聲音都變了調,“那不是察哈爾部的草場嗎?
    我都已經答應歸附了,還要讓我們遷走牧場?這不行!我願意派出質子!”
    他一把將身邊的思奇布拉到身前,按住兒子的肩膀,語氣急切,“這是我的長子思奇布,讓他去燕京當質子,留在定北侯身邊!
    我們喀喇沁部在白狼山這片草場生活了十年了,祖祖輩輩都埋在這裏,為什麽要讓我們換地方?”
    帖木兒汗的目光掃過思奇布,少年雖然臉上帶著緊張,卻努力挺直了腰板,眼神裏沒有退縮。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蘇布地,語氣沒有絲毫鬆動:“質子要交,牧場也必須換。
    格根塔拉草原是漠南草原上的好地方,離塔布河不遠,水草豐美,夏天不旱、冬天不冷;
    比你這白狼山強太多了,你這裏南麵冬天積雪半年,很多地方連草都長不好,根本養不了多少牛羊。”
    “可格根塔拉隻有二百裏草場!”
    蘇布地搖著頭,語氣裏帶著不忿,“我們喀喇沁部人丁興旺,這麽點草場根本不夠用!
    除非你們能把塔布河沿岸的一百裏草場也劃給我,否則根本養活不了全族十萬口人!”
    “蘇布地,你少在這裏充大個兒!”
    卜失兔汗再也忍不住,直接開口罵了出來,“誰不知道你們喀喇沁部的底細?
    滿打滿算也就兩三萬牧民,丁不到一萬,哪來的十萬口人?
    你這白狼山看著大,其實能用來放牧的地方也就北麵那麽點,還想跟我們獅子大開口?”
    蘇布地的臉色鐵青,卻依舊不鬆口,梗著脖子反駁:“我這片白狼山草場,可是實打實的方圓六百裏!
    你們隻拿二百裏來換,還要我遷走祖地,這不合長生天的道理!”
    帖木兒汗將手中的銅碗重重擱在案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冷聲道:
    “你所謂的六百裏,南麵大多是燕山山脈的餘脈,半年積雪不化,石頭比草多,還不如塔布河草場的一百裏草場!
    給你格根塔拉草原,已經是白總管的恩典了;
    要不是念在你主動反正,願意投靠燕山軍,你以為還能拿到這麽好的草場?
    換做別人,早就把你們趕到北麵的戈壁去了!”
    蘇布地哪是真的在乎“祖地”?
    遊牧民族本就逐水草而居,所謂的“祖地”不過是他抬價的幌子。
    塔布河沿岸水草豐美,是草原上少有的好地方,比他這白狼山強太多了。
    當年喀喇沁部實力弱小,才被其他部落趕到這靠近遼東森林的邊緣;
    這裏的草場看著麵積大,其實精華也就玉龍川到老哈河那百裏地,還是借著東狄的威風才搶過來的。
    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背叛女婿黃台吉,臉麵早就不值錢了。
    他繼續耍無賴要價,語氣帶著幾分固執:
    “塔布河沿岸至少得給我五十裏!
    不然我沒法跟族裏的貴族們交代,他們肯定不會同意遷走的!
    到時候部落裏鬧起來,對誰都沒好處。”
    卜失兔汗和帖木兒汗對視一眼,嘴角都露出一絲無奈;
    他們早就習慣了草原部落的談判方式,本就是這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帖木兒汗沉吟片刻,權衡了一下,開口道:“最多給你三十裏!
    再多我們也做不了主,得等回去跟白總管匯報,聽他的意思。”
    蘇布地心裏快速盤算著——三十裏雖然比自己想要的少,但塔布河沿岸的草場肥沃,這三十裏至少能多養幾千頭牛羊,也不算虧。
    他故意皺著眉頭,裝作猶豫了半天,還假模假樣地歎了口氣,才點頭:“好!就按你說的,三十裏!但我有個要求——我得親自選草場”
    “可以。”
    帖木兒汗點頭答應,“等我們回去複命,會讓白總管派燕山的官員來跟你一起劃定界限。
    另外,你的長子思奇布,得跟我們一起走,這是草原歸附的規矩,你清楚。”
    蘇布地看向身邊的兒子,眼神裏帶著幾分不舍,卻還是開口道:“思奇布,跟著兩位汗王去燕京,好好待在定北侯身邊,別給部落惹麻煩。”
    思奇布雖然臉上帶著緊張,卻還是點了點頭;
    他從小在草原上長大,知道“質子”是部落歸附必須付出的代價,隻能乖乖答應。
    帳外的銅鈴聲漸漸近了,越來越清晰——別乞的祈福隊伍快到這片氈帳了。
    蘇布地看著案上那隻被擦幹淨的銅碗,心裏五味雜陳——從今往後,喀喇沁部就徹底跟東狄斷了關係,成了燕山軍麾下的部落。
    這一步走得對不對,現在沒人能說清楚,隻能等開春後,看到新草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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