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對付漢人殺招——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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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九年二月初,金陵城的寒風還裹著殘冬的冷意;
    卻被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攪得滿城沸騰。
    定北侯張克率領燕山軍,一舉收複遼西走廊,將盤踞在那裏的東狄人徹底趕出了關外。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從城門口的告示欄傳到街頭巷尾的茶館;
    不過一日功夫,幾乎每個金陵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隻是太皇太後的國喪未滿三月,城裏不得舉辦唱戲、廟會等熱鬧活動,倒是把說書的茶樓酒肆給捧得火了起來。
    臨街的“聚賢樓”是金陵有名的茶樓,這幾日更是座無虛席。
    一樓大廳裏,茶客們擠得滿滿當當,有的甚至搬了小板凳坐在過道上。
    說書人姓王,是樓裏的老招牌,此刻他穿著件半舊的藍布長衫,袖口磨得有些發亮;
    手裏握著塊醒木,往桌上“啪”地一拍,清脆的響聲瞬間壓過了茶客們的喧鬧,聲音洪亮如鍾:
    “諸位客官靜一靜!
    今日咱們不說別的,就說那定北侯張克,如何率領燕山軍,把東狄胡虜打得落花流水!”
    茶客們頓時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說書人。
    有人端著茶碗,卻忘了喝;
    有人手按在桌沿,身子微微前傾,生怕漏了一個字。
    “話說那燕山軍,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如神兵下凡一般!”
    王說書人唾沫橫飛,語氣激昂,“一夜之間,他們騰雲駕霧,悄無聲息地直降到寧遠城下。
    東狄人自以為防線堅固,哪料到燕山軍來得這麽快?
    那防線跟紙糊似的,一下就被衝破了!”
    “先生,那莽古爾泰的大軍呢?”
    角落裏一個年輕茶客忍不住喊了起來,“他不是東狄的大將嗎?就沒帶兵反抗?”
    “反抗?”
    王說書人挑了挑眉,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屑,“他想反抗,也得有那個本事!
    燕山軍殺過去的時候,東狄人還在營裏睡大覺呢!
    等他們反應過來,早就晚了!哭爹喊娘的,跑得慢的,全成了刀下亡魂!
    莽古爾泰那廝,據說在亂軍中逃了,現在是死是活,還沒人知道呢!”
    茶客們紛紛拍案叫好,有人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錢,“當啷”一聲放在桌上:“王先生說得好!再給咱們說說,定北侯是怎麽打敗東狄的?”
    王說書人壓低嗓音,身體微微前傾,湊近前排的茶客:“諸位有所不知,這仗能打得這麽漂亮,全靠定北侯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他早就算準了東狄人會在寧遠集結,提前請來了三日大雪,把東狄人的營地封得嚴嚴實實;
    那雪下得,沒過膝蓋,凍得東狄人連弓都拉不開,路都走不動,跟待宰的羔羊似的,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他越說越興起,手舞足蹈,眉飛色舞:“那一夜,定北侯親自率領鐵騎突襲!
    風雪當掩護,馬蹄聲都被雪蓋住了;
    等到了東狄營前,火把一扔,火光瞬間映紅了半邊天!
    東狄軍營裏亂作一團,士兵們慌得跟沒頭蒼蠅似的,哪還能打仗?
    你們道這風雪是天意?非也!
    告訴你們,是定北侯專門請了龍虎山的高人,在營中設壇做法,借來北冥玄風,就是專門克那些胡虜的!”
    茶客們聽得目瞪口呆,有的張大了嘴巴,有的連手裏的茶碗都忘了放下,茶水順著碗沿滴到衣襟上都沒察覺。
    其實在場的人心裏都清楚,呼風喚雨不過是說書人編的噱頭,可這話傳著傳著,就由不得人不信了“風雪奇襲”漸漸成了定北侯的“神跡”;
    其實真正的戰術:覺華島的海軍登陸、寧遠城的夜間奇襲,還有燕山軍靠著海軍優勢,打出來的那場教科書級別的偷襲短退路。
    可這讓民間沸騰的“神跡”,在朝廷高層眼裏,卻半點喜慶都沒有,反而像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皇宮深處的禦書房裏,暖閣的炭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壓抑。
    曹禎坐在龍椅上,手裏捏著那份奏報遼西大捷的文書。
    他低著頭,眉頭緊鎖,心裏滿是揮之不去的忌憚——才短短半年時間,燕山軍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先是打敗東狄的多鐸,接著斬殺東狄大將代山,現在連莽古爾泰都被他打得生死未卜,還一舉光複燕州,奪回遼西,聲望威震北疆。
    他當初的打算,明明是讓燕山軍跟東狄拚消耗,最好是兩敗俱傷,朝廷再坐收漁利,趁機收回對北方的控製權。
    可誰能想到,燕山軍竟然打得這麽順,場場都是完勝!
    曾經把幾十萬禁軍打得丟盔棄甲、趕下淮河的東狄鐵騎,在張克麵前,竟跟土雞瓦狗似的,連一場像樣的勝利都拿不到。
    這已經不是“功高震主”能形容的了,簡直是“功高嚇主”。
    曹禎越想越怕,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一旦張克徹底滅了東狄,統一北方,朝廷還有什麽辦法製衡他?
    哪怕張克早就不受朝廷控製,可現在,這種不受控製的強大實力,讓他越發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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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沒聽老師諸葛明的勸告,用高官厚祿、賞賜早早拉攏張克。
    之前覺得張克抗旨,掃了自己這個皇帝的麵子,心裏憋著一股氣,沒把他放在眼裏,可現在,他是真的怕了。
    英國公率領的幾十萬禁軍,都被東狄覆滅了,可燕山軍卻能把東狄打得落花流水,還收回了遼西,把對方趕回遼東了;
    要是有一天,張克率領燕山軍南下,金陵北部被多爾袞打爛的淮河防線,能擋得住嗎?
    “黃景!”
    曹禎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傳旨!宣工部尚書何善保、兵部侍郎曾仲涵覲見!”
    殿外的太監不敢耽擱,連忙躬身應道:“遵旨!”轉身快步去傳旨了。
    沒一會兒,曾仲涵和何善保就匆匆趕來。
    兩人都是一身官服,臉上帶著趕路的疲憊,進殿後連忙行禮:“臣曾仲涵何善保),叩見陛下!”
    “平身吧。”
    曹禎擺了擺手,沒心思跟他們客套,直接開門見山,“朕找你們來,是想問一問,淮河防線的修複工作進展如何了?
    禁軍的募兵和訓練情況怎麽樣?
    要是東狄人再次南下,咱們能不能攔得住?”
    曾仲涵和何善保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無奈。
    兩人心裏都門兒清——什麽東狄南下?
    東狄現在連遼西都丟了,元氣大傷,哪還有地方給他南下?
    真正有可能南下、對金陵造成威脅的,是趕走了東狄的燕山軍。
    可這話,說不得,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曾仲涵先站起身,低頭躬身,語氣帶著幾分為難:“回陛下,今年的夏稅還未入庫,禁軍的名額缺編超過六成,連現有的士兵,餉銀也隻發了兩成。
    而且豫州那邊還在打仗,實在是抽不出多餘的錢編練新兵了,但是計劃都做好了。”
    何善保也跟著站起身,臉上滿是苦色,語氣帶著幾分哭訴:“陛下,徐州城和淮安城的城防,去年就開始重建了;
    可因為沒錢,隻完成了土坯工程,連買磚的銀子都湊不出來。
    沿淮河一線的其他城防,完備率還不足一成,也得等夏稅秋稅入庫,有了銀子,才能繼續修繕。
    去年多爾袞率軍南下,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連民夫都征不齊,工程進度實在慢得很,臣也沒辦法啊。”
    “又是錢!錢!錢!”
    曹禎煩躁地一拍桌案,“朕哪還有錢!
    現在國庫空虛,朕也知道!
    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防線漏洞百出,禁軍大量缺額吧?”
    他清楚,諸葛明之所以派吏部尚書張白圭去江南巡鹽,就是為了盡快籌措銀兩應急。
    鹽稅是眼下唯一能快速拿到的大額款項。
    可江南的士紳勢力盤根錯節,關係複雜,就算張白圭是天官,查賬也得耗費大量時間,江南使用拖字訣,一時半會根本弄不回銀子,解不了燃眉之急。
    好在,舅舅司馬藩出的主意還算管用——把那個刑部侍郎剛峰,打發到燕州去了。
    那家夥不在金陵,“贖罪銀”的政策就能順利推進,能快點拿到錢,緩解國庫的壓力。
    曹禎又跟兩人聊了幾句防務和練兵的細節,可翻來覆去,始終繞不開“沒錢”這個核心問題,說再多都是白搭。
    他無奈地揮了揮手:“好了,你們也別在這跪著了,先退下吧。
    淮河防線和禁軍補員的事,你們多上點心。”
    “臣遵旨!”
    兩人再次躬身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禦書房。
    曹禎揉了揉太陽穴,心裏滿是焦慮——沒有銀子,別說抵禦燕山軍了,能不能穩住金陵的局勢,都是個問題。
    而此時,金陵城外的碼頭上,一艘從北方來的商船剛剛靠岸。一個身影緩緩走下船板。
    這人穿著件黑色的貂裘,內一件寬大的黑色錦袍;
    頭上戴著一頂像道士的假發,還罩著一方文士常用的方巾,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一副文士打扮。
    此人是寧完我,東狄內弘文院大學士,也是東狄大汗黃台吉身邊僅次於範文程的智囊。
    此番南下金陵,他對外宣稱是“代表東狄向大魏臣服求和”;
    可他的真實目的,是挑撥大魏朝廷和燕山軍的關係,製造對立,給東狄爭取喘息和恢複實力的時間。
    作為曾經低賤的漢人,如今高貴的“旗人”,他太清楚漢人朝廷的弱點了——內鬥。
    離間計從來不需要多精妙,隻要抓住對方的猜忌心理,給一個合適的理由,就能讓他們自亂陣腳,互相殘殺。
    寧完我站在碼頭上,抬頭望向遠處金陵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袍,邁開腳步,朝著城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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