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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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小彩似乎下定了決心,朝著藍允兒,慢慢地往前溜。
    藍允兒見狀,神色欣喜而好奇,一手拉著我,一手攤開手掌,讓小彩爬到了自己手上。
    小彩爬了上去,又開始往她身上爬,纏來纏去。
    藍允兒身子有些發癢,嘴角上翹。
    “雖然不記得你,我覺得你和它待在我身邊,好暖和的感覺。”
    我突然覺得難過。
    這姑娘從小失去了父母,心心念念想找回母親和小姨,無奈竹籃打水一場空。
    白石古城的旅程,她陰差陽錯對我產生了情愫,一心想要嫁給我,結果卻非她所願。
    為了保護我,她差點殞命,好不容易救回來之後卻失憶,一生都要活在混沌痛苦之中,除了留在臥牛觀,別無它法。
    命運,對她多麽的不公。
    我祈禱,清希道長能早日讓她恢複,讓這丫頭能對自己命運做一次抉擇。
    就在此時,小彩爬上了她的肩頭。
    藍允兒脖子上還有一個小血點,微紅。
    小彩湊過去,嗅了兩下。
    藍允兒咯咯笑了兩聲。
    “癢,好癢......”
    忽然!
    小彩從藍允兒身上躍了下來,跳到桌麵上,半直立起身子,似乎非常驚慌而警惕。
    幾秒鍾之後,小彩從桌麵躍下,往道觀外瘋狂竄去。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跟著小彩往外麵跑。
    來到了道觀外的懸崖邊。
    小彩身子盤在懸崖邊石頭上,轉頭瞅見我們到來,半直立著身子,似乎流著淚,朝著藍允兒昂頭又低頭,吐著信子,發出呲呲的響動,像是在磕頭。
    蛇怎麽會流淚?!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小彩縱身一躍,頭往對麵懸崖壁上的石頭凶狠一撞,鮮血四濺,身軀化成了一道弧線,掉下了懸崖。
    我們全都呆在原地,懵了。
    清希道長衝小彩屍體掉落的方向,施了一個道禮。
    “福生無量天尊。”
    藍允兒臉色刷白,先是發愣,爾後眼眶泛紅,身子蹲在了地上,淚水嘩啦啦地流了下來,肩膀鬆動,悲傷哭泣。
    小瑤見狀,趕緊俯下身子,抱著像孩子一般脆弱的藍允兒雙肩。
    “姐姐,你別哭了。”
    我趕緊招呼三癲子,讓他跟我一起下去找。
    三癲子倒是很聽我的話,在前麵帶著我走小路,往懸崖下方跑,一邊跑一邊說:“這蛇咋自殺了呢?咋還自殺了呢?生活多美好,它是不是腦子有病?!”
    這事我後來問過清希道長。
    清希道長告訴我,小彩與藍允兒簽過蛇契,藍允兒活過來之後,等於斬斷了蛇契,小彩其實也沒什麽記憶了,但她們這麽多年相處,有著天然的親近,可當小彩聞到藍允兒身上的味道,發覺已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氣息。
    動物會天然認為記憶中模糊的主人已經死去,極度悲傷,選擇了自殺。
    在懸崖下一個山澗旁,我發現了小彩摔得稀巴爛的屍體,將它清理幹淨,帶了回去,埋在了道觀旁邊,豎了一塊木碑,上麵寫了幾個字:“小彩之墓”。
    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天際。
    藍允兒紅腫著眼睛,坐在小彩的墓前,孤零零地發怔。
    我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它叫小彩嗎?”
    “恩。”
    “我好喜歡它,為什麽它要去自殺?”
    “它想自己的主人了。”
    藍允兒一怔,抬頭望著天空的晚霞,良久無言。
    我們就這麽一直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藍允兒問我:“哥哥,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我說:“你叫逸然,清希道長的首席大弟子,前段時間生了一場重病,現在好了,不太記得以前的事。”
    藍允兒問:“那你呢?”
    我笑道:“我叫孟尋,一個倒騰古玩的小店主,來道觀遊玩的,現在是你的好朋友。”
    藍允兒認真地瞅著我,似乎有些不信。
    “可我怎麽覺得認識你好久好久,就想待在你身邊。”
    我回道:“也許,我們前世就認識?”
    藍允兒聞言,俏臉微紅,眼望向遠方,喃喃地說道:“前世?真有嗎?好想回去看看。”
    翌日大早。
    藍允兒還在休息。
    我和小瑤去了清希道長的茶房。
    清希道長正在寫毛筆字。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
    “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筆鋒行雲流水,瀟灑飄逸,大家風範。
    我和小瑤衝清希道長抱拳鞠躬。
    “道長,我們準備今天下山。”
    “好,逸然身體元氣未複,讓她多休息,你們自行離去便好,免得刺激她。”
    小瑤拿出了一張銀行卡。
    “道長,我哥說臥牛觀清苦......”
    清希道長揮了揮手。
    “觀內清苦,方乃修行樂土。你們都是有情有義的好孩子,感謝的言語和物質就不必了,江湖路遠,一路珍重。”
    我不再多說,心中記下大恩,作別離開。
    路過藍允兒房門口之時,我很想進去看看她,但想起清希道長的話,強行忍住了。
    三癲子的三輪摩托車早已發動,在道觀門口等著我們。
    兩人上了車,往山下走去。
    可幾分鍾之後,我突然瞅見道觀不遠處的山巔之上,藍允兒站在上麵,赤著雙腳,似乎在追我們的車。
    朝陽勝血,染透了半邊天,映照著藍允兒孤獨而惶恐的身影,長發飛揚,衣袂飄飄,淒美而迷離。
    “哥哥......”
    她在追我,也在追抓不住的漫天朝霞,更在追被命運偷走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