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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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晚餐後,eddie頂著一身淡淡的酒意,和林珎在書房和花園分別談了許久,在他和林珎聊完準備離開的時候,紀徐清剛好在樓上打電話,也就沒注意到人已經走了。
    等紀徐清打完電話從樓下下來,花園裏的兩個人早已經不見蹤跡,問了小莉才知道林珎把eddie送走後就進了琴房,一直沒出來。
    紀徐清聽後眸色一沉,舉步走向了琴房。
    琴房特地做了隔音處理,但並不是完全靜音,站在門外的紀徐清能夠聽到裏麵傳來的隱約鋼琴聲。
    這個時候她在彈琴?
    門一推開,浪漫又略帶憂傷的音符如湖水般瞬間將他包圍,一個挺直的纖背半隱在茂密的長卷發下,側對著他坐在琴凳上,隨著兩條手臂的運動,賁起的肌肉線條能讓他感知到蘊藏在這具身體裏的韌勁。
    一曲貝多芬的《月光鳴奏曲》結束,她又接著彈了一遍。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用音樂去回答命運給出的難題。
    又一遍。
    又一遍。
    從c小調到降d大調再到最後的以c小調結尾,從她的演奏中,紀徐清完全能夠感受到她的不甘,不屈,不舍,以及不放棄。
    又一遍。
    無論是陷入哀傷的柔板,能得喘息的小快板,還是暴風雨般抗爭的急板,有一種越來越堅韌的力量使得它們趨於平和,她在哀傷時全然沉浸,在喘息時猶自陶醉,在抗爭時充滿憤怒,體驗和戰鬥永不停歇,但她最終找到了自洽和平衡。
    又一遍,狂飆突進的尾聲在她指尖壯烈消止,她沒有贏得這場和命運的較量,卻也沒有被命運打倒。
    她垂手置於雙腿,盯著黑白琴鍵陷入了沉默。
    顯然她沒意識到房間裏多了一個人,紀徐清擔心自己驟然出聲嚇到她,特地退回去,在已經打開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後反手關上了門。
    “珎珎。”他走過去,陪著她在琴凳上坐了下來,柔聲問道:“願意跟我聊聊嗎?”
    熟悉的氣息侵染過來,林珎側頭看向他,有著超絕支撐力的意誌有那麽一刻忽然變得無比軟弱,她下意識地側身,伸手抱住了他。
    那股曾經令她心慌畏懼,也令她意動神搖的冷木香調在這一刻給予了她無法抗拒的安心滋味。
    她默默地抱了他好一會兒,鬆開懷抱的時候她開了口,語氣聽上去十分平靜:“我媽以前不讚同我學琴。”
    她往黑白琴鍵上望了一眼,“因為我和我哥一起學琴的時候,我並不喜歡彈鋼琴。我哥去世以後,我好難過,好彷徨,不知道怎麽繼續生活下去,我就在想,既然哥哥想要長大做一個鋼琴家,那我就去替哥哥過他再也無法繼續的人生。”
    “我媽那時候恨我,怨我,話都不想跟我多說一句,聽說我決定要繼續學鋼琴,她難得心平氣和地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跟我說‘那不是你的人生。’”
    “我媽上次回來和邱叔叔辦離婚,我和她在去辦理房產轉讓的路上,她又說到了這句話,她跟我說,說她以前說錯了,用要成為什麽樣的人的初衷,來判斷這是不是這個人該走的路,是很狹隘的想法,她說‘你經曆過這麽多風風雨雨,你選擇了彈鋼琴,你享受鋼琴,享受舞台,這就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沒有在為阿行的人生代言,這就是你自己選擇的,你自己的人生路。你不是林行一,你是唯你自己最珍貴的林珎。’”
    “我那個時候還跟我媽開玩笑,說她是不是看我成功走到了舞台上才肯定我的路沒有選錯,我媽就反問了我一句:‘難道沒有鋼琴,你就不是林珎了麽?’”
    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動,一雙桃花眼定定地看著紀徐清,“徐清你知道嗎?我從那一刻起徹底原諒了我媽曾經對我的無視,她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出了名的鋼琴家肯定我,也不是因為我嫁給了你成為紀太太肯定我,她作為一個媽媽,肯定的是她女兒存在的本身。”
    她的話語多了一絲羞澀,“我好像已經習慣了不被挫折打倒,從來沒有回頭想想,支撐我不被挫折打倒的東西是什麽。”
    紀徐清既震撼又感動,溫柔地撫上她的臉,替她別過一縷散落的劉海到耳後,“是什麽?”
    “就是我自己呀。”她既驕傲又自在的一笑,她俏皮地眨眨眼,“接下來是一句雞湯。我是誰,並不取決於我會不會彈鋼琴。而是取決於我想成為誰。”
    “嗯。”紀徐清看著她微笑,眼睜睜看著她雙眼迅速泛起紅潮,盈滿了淚水。
    他一臉心疼地替她抹去流下來的眼淚,“那還哭什麽?”
    林珎扁扁嘴,任由眼淚肆流,哽咽道:“我舍不得。我舍不得鋼琴,也舍不得舞台。”
    紀徐清清楚勢必得讓她哭這一場,也就沒怎麽勸,隻是把人抱進懷裏,由著她和作為鋼琴家的林珎告別。
    林珎哭得太凶,一時半刻沒個停歇,眼淚鼻涕齊齊往他衣服上蹭,蹭到最後把自己逗笑了,傷感的情緒逐漸散去,自然而然也收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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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拾心情把和eddie的對話簡單概括了一遍,“因為我的手不能確定恢複時間,現階段也無法保證演出質量,所以eddie會跟公司討論更改和我的合約模式,新的合約會偏向非演奏類合作,具體轉型成哪方麵,公司會再開會研究。按照合同,我因傷不能演出的寬限期有半年,如果半年後我的手還是隻能保障基本生活功能,不能保證演出質量的話,合約就會立即生效。”
    裴山奈話說得保守,林珎的手治療到現在也不是沒有進步,但當林珎已經被治療通暢的手太陰肺經在兩天前久違地發出一下刺痛時,得知消息的裴山奈都難以置信地愣了愣,雖說對方依舊沒放棄對林珎手部的治療,但她能對林珎保證的,也隻有一開始說的保證手部基本的生活功能。
    她的鋼琴家道路就這麽被一種不致命,無規律,偶爾發作的抽痛中止。
    她哭過以後的臉和鼻頭通紅,紀徐清上手替她把墜在睫毛上的眼淚擦掉,一隻手順勢輕撫著她的臉頰,“那你怎麽想?”
    林珎抿了抿唇,被淚水洗滌過的一雙眼還有著未消散的紅,但眼底已經一片清明,“雖然eddie說公司不會跟我解約...”
    她說到一半有所停頓,沉靜的臉似被點亮,綻現一種分外奪目的光華,“但我確實有不同的想法。放下演奏家這條路,和鋼琴有關的路還有很多,像莫老師一樣,當一個鋼琴老師也一樣不辜負我對鋼琴的熱愛。”
    看著她堅定又向往的神色,紀徐清莫名聯想到一種食物——竹筍,無論埋得有多深,把土壓得有多緊,它會在壓迫中儲存能量,最終破土而出,在限製和阻礙中找到自由。
    大概是他望過來的目光越來越熾熱,林珎的臉逐漸紅了。
    她在一個人的戰鬥中下場,發現了始終陪在她身邊的愛人。
    “徐清。”一雙桃花眼不僅汪著水意,底下還湧動著繾綣,“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目光全然被她眼裏濃烈又直白的感情吸引,紀徐清啞著聲警示:“寶貝,你再這麽看我,我就要親你了。”
    一雙桃花眼彎起弧度,她主動對著他的嘴唇親了上去。
    她有戰敗卻不倒的驕傲,他有心疼又感動的溫柔,這一個吻瞬間將所有情緒引爆,催生出了一場蓬勃無際的情欲。
    緊要關頭,一線清明讓紀徐清停下了動作,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他想起自己沒在這裏放安全套。
    他抑住粗喘,摟著懷裏的愛人不放鬆,低啞的語調似請求,更似引誘,“寶貝,要不要?”
    林珎一瞬間在腦海裏飛快思考了無套可能會有的結果,最意外就是懷孕,她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何況他早年就做了結紮。
    她沒有說話,湊近吻住了他的唇。
    不多時,暗蘼不成調的哼吟取代了《月光鳴奏曲》,奏響了夏夜裏的春之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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