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一份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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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阮霜冷落這麽久,裴宴禮反而開始回憶從前。
    那些大段大段的,曾經倒背如流的佛經念不順暢了,裴宴禮想靜下心來思考,卻阻止不了風暴一般混亂的思緒,他的腦子裏此刻都是和阮霜戀愛時候的點點滴滴。
    電視劇裏的阮霜,線下活動中的阮霜,坐在他對麵的阮霜,笑起來的阮霜,發脾氣的阮霜,幸福到落淚的阮霜,孕吐得昏天黑地的阮霜,虛弱到如浮萍般脆弱乏力的阮霜……
    以及現在,眼裏完全沒有他的阮霜。
    臉上又熱又涼。
    裴宴禮抬手摸到了一片濡濕,原來是他哭了。
    窗外的燈光已經逐漸暗淡下來,夜越來越深,繁華的城市也要進入短暫的休眠。
        想一些逝去的無法挽回的事,錯過的再也得不到的人,消散的永遠聚不攏的愛。
    被子已經濕了一角,裴宴禮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哭,在婚姻生活中消散的多巴胺忽然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凝聚起來,狠狠朝他的心髒刺了一劍。
    那時的愛是真的,日子久了沒有愛了也是真的,如今阮霜不愛了,裴宴禮反而愛了起來。
    這叫犯賤。
    裴宴禮的人生大多數時候都在犯賤。
    明明享受著父母帶來的優渥生活,卻不肯踏踏實實地好好學,東想一出,西想一出,在叛逆期鬧著要去帶發修行。
    因為裴宴禮生出來缺氧,從小身體也不算很好,父母幾乎什麽都順著他,真把人養得非常任性。
    喬心玉他們怕裴宴禮太鬧騰,說出去被人做文章不好聽,又請了大師來相看,指點指點裴宴禮,為裴宴禮寺廟修行鋪了路。
    做父母的也是想著能讓孩子去養養身體,可在年少的裴宴禮看來,卻是反抗封建大家長壓迫的首戰告捷。
    等裴宴禮離開寺廟回歸凡俗,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從不為物質上的任何事情發愁。
    恣意灑脫的青春時光像極了那句——“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也是在這樣張揚的年紀,裴宴禮遇見了阮霜,對方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讓他深深著迷,難以自拔,驚鴻一瞥後便一見傾心。
    被籠在檀香中,裹在經文裏的裴宴禮心神搖曳,闔上眼睫不見佛祖,隻有那抹身著旗袍的窈窕身影。
    他們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非粉回頭去翻找物料都會被甜到的程度。
    特別是裴宴禮看出了家裏人有些意見,心態並不算很成熟的他沒想過怎麽去處理這個問題,不曾好好和父母溝通,也沒有和阮霜多說什麽。
    反而在麵對不算嚴重的阻礙的時候,生出了一種為愛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豪情萬丈。
    裴宴禮完全沒意識到婚姻意味著什麽,也不理解什麽叫夫妻,更不懂要如何與另一個人長期生活下去。
    他傲慢,所以也不願意“紆尊降貴”地去學,去理解。
    他總把責任、親情掛在嘴邊當免死金牌,可真的做到這些的人才不會把自己的生活過成這個樣子,不會把自己的妻子逼得怨念橫生。
    裴宴禮的人格不健全。
    白天和阮霜吵,晚上自己哭,甚至忘了自己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到現在他都還沒想起來這件事。
    不過阮霜之後已經不打算和裴宴禮多說話了,好好把重心放到自己身上來,絕不繼續當戀愛腦。
    …………
    鬱行止是在公安局見到鬱嘉言的,好些天不見,再見麵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鬱嘉言沒有很迷茫無措的表情,甚至是冷靜的,趁著空閑的時間還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家裏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輿情上也要多注意。
    終歸是更像個大人了。
    要獨當一麵的話,確實不能不分場合地脆弱和崩潰。
    “哥,”鬱嘉言和電話裏的人說了一聲,摘掉耳機站起身,“應該不會影響到你,之前我也透出過風聲,說家裏和你的關係一般。”
    未雨綢繆,還真等到了家裏出現奇葩事的這一天,鬱嘉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十分無奈。
    “都被抓了?”鬱行止問。
    鬱嘉言沒問尹舒薇為啥沒來,嫂子不過來他還放鬆一些,嫂子太強了,同時看到哥嫂兩個人出現,他會忍不住想哭訴。
    “先是在他們公司那邊抓到了運貨的爸,後來又在寺廟裏抓到了正在開小會推銷產品的媽,他們總是換地方,蹲了好久才蹲到,現在應該很久都換不了地方了。”鬱嘉言接受現實後,也能給自己說點地獄笑話了。
    鬱嘉言繼續說:“我報案後警方想著,等人回來了總能抓到,沒想到那天我們吵完後,我不回家了,他倆也不回家了。”
    鬱行止:“……”
    “他們看到我後求著我救他們出去,喊我的小名,當時還有點心軟,”鬱嘉言摸摸自己心髒的位置,“可為什麽我說的話,他們又不聽呢?還好賣的東西沒有害死人。”
    因為這件事,海城的幾個寺廟全都被查了,連帶著還查出一些挪用公款之類的問題,大家都變得好忙。
    “要坐牢吧?”鬱行止沒怎麽研究法律,當時他是殺人的那個,研究怎麽抓自己怎麽判刑幹什麽。
    鬱嘉言點頭:“是的。”
    由於案件涉嫌刑事方麵的問題,目前還在調查階段,是不允許家屬探視的,鬱嘉言過來也是為了配合調查。
    鬱行止倒也沒想見宋秋實和鬱懷明,就是過來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知道自己爸媽偏心,還執拗得有些惡毒,可作為子女,去起訴都沒用。
    血緣關係是世上最堅固的無形的枷鎖,隻能跑遠點,消失一些,難以正麵對抗。
    鬱行止怎麽也沒想到,宋秋實和鬱懷明最後會是這個下場,不是被他連累導致陸續死掉,而是因為他們自己的性格和眼見的問題,直接去吃公家飯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鬱行止忽覺得身上一輕,走路都更為輕鬆了些許。
    他不是什麽掃把星,也不是什麽喪門星,這次宋秋實和鬱懷明還都活著,也算是他的一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