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牽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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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將將和秦譽走進文心殿的時候,惠文帝正在奮筆疾書。
他是一個非常勤勉的皇帝,在位二十幾年,從未懈怠過一日。
玉將將對他的感情十分複雜。
上一世,玉文邕含冤離世,惠文帝悲痛欲絕,在他離世之後立馬傳位於三皇子,因為心懷愧疚所以賜婚玉將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寵。
但是,玉將將不接受。
若他真是一代明君,為何會讓玉文邕蒙冤入獄?
入獄之後,還未查明真相便大刑伺候,最終讓玉文邕冤死獄中。
玉將將清楚的記得,玉文邕下獄之後,她敲登聞鼓申冤,卻依然無從得見天顏。
玉家人丁單薄,玉文邕沒有旁的親戚,膝下唯有一女。
養子秦譽那時鎮守青蕪州。
整個王都,能替他奔走申冤的人,隻有一個羸弱的女兒。
那是玉將將人生中最漆黑的一段時間。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但是為了救父親,她從未放棄過。
然而,沒過多久玉文邕就死在了獄中。
玉將將如何能不恨?
可是,惠文帝卻是傳統意義上的好皇帝。
勤政愛民,還是大胤開國皇帝,他的建樹足夠名垂青史。
玉將將從未忘記,玉文邕自幼提點她的話。
一句“永遠對大胤忠誠”囚禁了上一世的玉文邕和玉將將,至死也不曾後悔。
可是現在的玉將將,不是上一世的玉將將了。
該何去何從,她還沒有定論。
但是這一世,她認定的路,誰也不能阻攔。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大胤若在前方攔著她,那就滅了大胤。
惠文帝自玉將將和秦譽進殿開始,餘光便一直注視著他們。
剛剛,他在窗口看見秦譽抱著玉將將踏過文心殿外長長的空地。
他想到探子傳回的消息。
玉將將率性放縱,跟翰林院侍讀之子夜遊酒肆。
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居然在皇宮,跟男子摟摟抱抱。
大胤民風開放,但也不至於這般開放。
玉將將在男女關係上,似乎並不設防。
這一點,跟玉文邕的情深義重一點兒也不一樣。
有這樣的女兒,難怪玉文邕一直守在邊疆不回來。
不過對於皇室來說,這樣便很好。
“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末將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惠文帝這才裝作剛看見他們的樣子,從龍椅上站起身,走過來虛扶起他們。
“將將來了,身體可大好了?”
“回稟陛下,將將已然大好,多謝陛下關心。”
“朕待你如親生女兒一般,無需這般客氣。”
惠文帝慈愛得像是一個父親。
他和玉文邕一起打天下,未稱帝之前,一直以兄弟相稱,可不是如同玉將將的父親一般。
隻是,這話他說得,其他人卻說不得。
客套完,惠文帝轉向了秦譽,頃刻恢複了王者的威嚴。
“秦將軍此次剿匪大勝回朝,有功,說說看,想要什麽獎賞啊?”
若真有心獎賞,直接獎勵便是了,非得這樣試探。
秦譽剛要說些場麵話推卻,玉將將率先開口。
“陛下,秦譽回王都多日,一直跟臣女說想要回青蕪州,守護邊疆,保衛大胤。”
“噢?”惠文帝審視的目光在兩個小輩之間反複打量。
秦譽雖然心中波瀾壯闊,但是麵上始終波瀾不驚。
玉將將則……
惠文帝看不懂這個小丫頭,看似天真爛漫,甚至有些愚蠢。
但是,她難道不清楚,讓秦譽回來表麵上是探親,其實是為了牽製。
近年來,秦譽在軍中威望越積越深,已然成為了第二個玉文邕。
對於大胤來說,無異於養虎為患。
“秦將軍也是這樣想的?”
秦譽如何想都不對,這是玉將將和惠文帝的博弈。
玉將將一把拉下秦譽的衣衫。
眼裏瞬時蓄滿了淚水,看著惠文帝:“陛下,你看。秦譽從軍不過幾年,身上已經布滿了大小傷痕。玉家忠君愛國,這點痛不算什麽。”
“可是爹爹年歲漸長,身體大不如前。將將擔心爹爹,如今秦譽回來,爹爹身邊更是沒個人照顧,將將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前去邊疆頂替爹爹。”
說到最後,淚如雨下。
看著秦譽不到二十的年紀,身上已經傷痕累累,惠文帝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時,他還未稱帝,跟玉文邕攜手打天下。
玉文邕身上的傷,隻怕他比玉將將還清楚一些。
一晃又是二十多年過去,玉文邕身上新傷疊舊傷,也不知是何模樣了。
罷了,秦譽再能幹,身份也擺在那裏,不過是玉文邕撿來的副將的遺孤。
他跟玉文邕一樣,家族人丁單薄,沒有任何根基。
王都,留著一個玉將將作為牽製,足以。
“你這丫頭,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你跟朕開口,朕豈有不允的?既然如此,秦譽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吧,不強製要求。”
離開文心殿,秦譽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也不抱玉將將了。
玉將將一路小跑,追了好一會兒才追上他的步伐。
她看準時機,一把抓住秦譽的胳膊,不過她現在隻能一個勁兒地喘著粗氣,累得說不了話。
見她這幅樣子,秦譽還是不忍心了,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玉將將順過氣後,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摟的更緊了一些。
秦譽身體一僵,這個女人……
不是要趕他回青蕪州嗎,怎麽現在又這樣?
而且,明明說好兩個人一起離開,現在這意思,好像是讓他一個人走。
她心裏,終究還是放不下王都的人?
原本,秦譽想好了,借剿匪大勝向惠文帝請旨攜玉將將一同去青蕪州。
她現在,又是鬧哪樣?
“秦譽,你是不是想借剿匪勝利,向陛下邀功,準許我們一同離開王都?”
心思被她看穿,秦譽愣了一下。
玉將將感覺得到他身體的變化,心下了然,秦譽還是將皇室想得太簡單了一些。
“陛下不會讓我們一同離開的,剿匪勝利不僅不能成為你邀功的資本,反倒成為一種桎梏。你越是能幹,皇帝越是忌憚。”
秦譽心驚,玉將將隻要一提,他就明白了。
隻是,他不甘心。
“那你答應我,要跟我一起去青蕪州,是在誆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