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博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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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馬什代爾前線醫療部時,我曾與他一同注射秘藥,連續近一周不眠不休地並肩工作。
    “所以您就被編入先遣部隊了?”
    “是啊。原則上先遣部隊隻吸納像我這樣年輕氣盛的誌願兵。”
    凱爾先生說著突然笑起來:“況且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也經不起急行軍折騰。”
    即便在馬什代爾,他最終也未曾倒下,徹夜堅持到最後。
    聽聞他原是足球俱樂部的現役運動員,體能評分遠超同期應征的普通步兵。
    以這般旺盛精力,確實能即刻勝任衛生兵征調。
    “而且因在馬什代爾的功績,據說我將以一等衛生兵身份編入。”
    “實在令人安心。在下才疏學淺,還望多多指教。”
    “哪裏,隨時恭候。”
    我任衛生兵尚不足一年。
    作為醫者,與凱爾先生相較不過門外漢。
    外傷處置姑且不論,普通醫療知識遠遜於他。
    得此可靠戰友,危急時終有可商之人,不由暗舒一口氣。
    “.......健康狀況無虞。那麽,入伍前體檢就此完成。”
    “嗯,有勞。”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大概會和馬什代爾那時一樣,成為個掛名隊長吧。
    倘若其他衛生兵要是都像凱爾先生那樣優秀的話,論治愈能力我恐怕就是墊底的了。
    除了需要以軍人的身份行動和承擔責任的時候,更多時候反而是我要向大家學習,潛心求教才是呢。
    這麽一想,心裏倒是輕鬆了不少。
    ......正當我這麽天真地想著的時候。
    “初次見麵,我叫拉琪雅。”
    “請多指教。”
    “今後會在圖裏小隊長麾下努力工作的,還請多多關照。”
    第二位走進診療室的衛生兵———是個穿著學生製服,和我同齡的女孩子。
    留著一頭柔順的白發,眼睛總是睡眼惺忪的姑娘。
    “那個.......拉琪雅小姐是在哪裏學過醫嗎?”
    “完全沒有呢。他們說我有治愈魔法的天賦,反正都要被征召入伍,不如主動報名比較好。”
    “........”
    啊,這套說辭我好像在哪聽過呢———
    仔細詢問後才知道,征兵處的人用“不僅有工資拿,還是在後方很安全哦”這種話騙她。
    結果這姑娘二話不說就同意加入先遣部隊了。
    ......我覺得還是別設這種騙老實人的陷阱比較好。
    “雖然現在還什麽都不會,但想著隻要能幫上忙就好。我對體力很有自信,因為一直要照顧弟弟妹妹們。”
    “非常感謝你這番心意,真是幫大忙了。”
    看來拉琪雅小姐完全是個外行呢。
    果然指望全員都是凱爾先生級別的衛生兵,是我太異想天開了。
    她短期內恐怕很難成為戰力吧。
    要培養拉克雅小姐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戰力,大概需要多久呢?
    至少我自己當初是跟著前輩衛生兵邊拖後腿邊學習了一個月左右。
    如果她比我更優秀的話,或許能更快勝任工作......不過還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比較好吧。
    “嗯,很健康呢。今後請多指教了,拉琪雅小姐。”
    “好的,請多指教!”
    誰剛開始都是外行人。
    為了讓她能好好成長,我必須把自己能教的東西都傳授給她。
    還是和凱爾先生商量一下,製定培養她的計劃吧。
    ——————————
    一邊想著這些事,我喚來了第三位診療對象。
    “喲。小客人。”
    最後走進診療室的,是一位體格健碩的中年男性。
    他那輪廓深邃的端正麵容似曾相識。
    “哎呀,您是......”
    “又見麵了呢。”
    據說圖裏衛生小隊共有四名衛生兵。
    一位是我自己,另一位是凱爾先生。除此之外,就是剛才的拉琪雅小姐和———
    “啊,那個,您好。扮演勇者伊格爾的......”
    “我是阿爾諾瑪。”
    眼前這位三十歲左右的英俊男性......正是阿爾諾瑪先生。
    “真令人驚訝,原來您也會使用治愈魔法啊。”
    “啊,抱歉。我隻是被告知有這方麵的資質,具體要等入伍後再學。”
    “........”
    又是在哪裏聽過的說辭......
    阿爾諾瑪先生是現在租用溫城劇場進行公演的劇團王牌演員。
    他並非奧斯丁人,本沒有應征義務,卻出於強烈意願主動加入了衛生小隊。
    “人們總說我天生就該學治愈魔法......可我的夢想是當演員啊,所以從沒認真鑽研過治療術。”
    “那現在為何......”
    “因為在這次侵略中......”
    他的拳頭突然攥得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間迸發出岩漿般的怒意,“那些等著看我巡演的孩子們所在的村莊......被薩巴特軍燒成了焦土。”
    “有個笑起來特別可愛的姑娘。”
    他顫抖的聲線突然溫柔下來,仿佛在觸碰易碎的夢境,“正在換牙期,缺了顆門牙的笑容像初綻的花苞......”
    “........”
    “那孩子看我的表演時哭得稀裏嘩啦,說還想再看。我答應要為她獻上最棒的演出......”
    喉結劇烈滾動著,他猛地別過臉去,“我們原本計劃離境前......去那個村子兌現承諾的。”
    阿爾諾瑪先生的麵容突然變得鬼氣森然。
    “聽說那個村子......連隻老鼠都沒活下來。”
    悔恨的毒液正從他每個毛孔裏滲出來。
    “不過嘛,我本就不是奧斯丁人。作為弗拉梅爾出生的流浪藝人,就算再恨薩巴特,也沒理由拚上性命......”
    “那你為什麽......?”
    “昨天聽完你的那番話......”深目高鼻的麵容突然舒展開來,他露出演員標誌性的璀璨笑容。
    “拒絕投降?你們是嗜血成性嗎!但要說為異國拋頭顱灑熱血......”
    “........”
    “可如果!”他突然以詠歎調的腔調張開雙臂,“隻需用治愈魔法救人———如果這是向受難的鄰邦友人伸出援手,我阿爾諾瑪,甘作照亮傷痛的聖光!”
    “非、非常感謝......”
    “惡貫滿盈者,必遭天譴!”
    他如同站在舞台中央般振臂高呼,披風在夕照中獵獵作響,“以弗拉梅爾之血與榮耀起誓,定要讓薩巴特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