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芙蓉賬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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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不足百人的小部落,遠處隻能看見七八頂帳篷,近了才知道,還有十幾頂被擋在後麵。
    族長是一位臉上溝壑縱橫的牧民老者,聽說趙灼他們是杜庫商隊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囑咐族人在帳篷裏擺上了羊肉和馬奶酒。
    寒暄過後,眾人舉起馬奶酒互祝美好幹杯。草原人除了肉食,其他物資都匱乏,從盛酒用木碗就能看的出來。
    趙灼說我們的大商隊在後麵,可能這一兩天就要過來,老族長道,他們的茶葉已經吃完了一個月多月,最近族裏人屎都拉不出來了,他們部落一般不在這裏放牧,隻有需要商隊物質的時候到這驛道邊來等,每年春秋季,都有商隊路過。
    老族長問,為什麽他們步行到這裏,沒有騎馬跟著商隊,趙灼回答說商隊在北涼城被攔住了,官軍征用馬匹,把馬沒收了,商隊留在那邊跟官府討價還價,還要買駱駝什麽的,所以他們幾個先步行來前麵看看情況,是不是要打仗了。
    老族長表示理解,同時表示沒有聽說要打仗,至少這一帶黑厥人的小股騎兵很久沒來了。
    圍成一圈盤坐在大帳篷裏,趙灼八人吃飽喝足後,趙灼把懷裏的幾兩銀子一股腦掏出來,說留下表示感謝,族長伸手阻止道:“費列羅是我們尊貴的朋友,非常感謝你們的到訪,我們招待朋友不收錢。”
    看著族長三兒子約勒似乎有些期盼的眼光,趙灼想想身上還有啥值錢的東西,他們進帳篷時,把弓箭、腰刀都放在了門口,不經意看到約勒瞥向那些兵器,順口說道:“尊敬的族長,如果你們不嫌棄,我有一把跟隨多年的腰刀,贈與你們,不知嫌棄否?”
    看著約勒的眼睛一亮,老族長也是笑的更加舒暢,趙灼知道猜對了。
    趙灼起身把腰刀從門口拿過來,雙手遞給主座上的老族長。
    豐茂的草原上,牛馬羊成群,隻要沒有戰爭,牧民吃喝一般不愁,但是大舜國對於鐵器、尤其是鋼製的刀槍控製的很嚴,他們買不到,黑厥人那邊也缺,所以草原上的人,如果不進城,收了銀兩也不太好用,以物易物更實際。
    趙灼他們出城前,都把軍隊製式軍刀換成了市井護衛用的長刀,大舜的鋼刀即便民用的質地比黑厥人的彎刀也要好,看著不住點頭感謝的約勒,趙灼道:“不用謝,感謝你們的熱情款待,寶刀贈英雄。”
    “真好。”老族長高興地拍了拍大腿,約勒早已高興的站在旁邊,從族長手上把腰刀接過,旋即愛不釋手,毫不掩飾對刀的喜愛。
    過了片刻,老族長歎息道:“我們以前每逢到這一帶,總能碰到幾個其他小部落,這兩年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碰不到了。”
    趙灼看著麵露一絲擔憂的老族長,不知道他接下來說什麽。
    老族長道:“奪人所愛,並非我的本意,隻是我們確實需要些兵器自衛,沒有地方購買。”
    趙灼頓時理解,商隊是不缺幾把腰刀的,於是看向常宵,常宵會意,把自己的腰刀也贈送給了老族長。
    常宵的腰刀同樣是出發前剛配發的普通腰刀,沒有什麽舍不得,就大方的送了。
    約勒笑的合不攏嘴,他們族裏目前隻有幾把卷了刃的破刀、剩下的是草叉和骨箭,收到哪怕隻是兩把長刀,他們也很開心,又跟他們喝起馬奶酒來。
    酒酣臉熱之際,趙灼道:“尊敬的老族長,明日我們要繼續趕路,可否再贈送一些牛羊肉?”
    老族長哈哈笑著:“當然可以,我讓他們打包好,你們明天帶上,你們能背多少就帶多少。”這幾年草原附近小部落消失了好幾個,草場沒有那麽多部族爭奪,他們的羊群養的很好。
    飯後,帳篷營地的中央是一塊很大的空地,點燃了一個大篝火,族人們在這裏聚集,圍著篝火跳舞歡樂,族裏上至四十多歲的壯漢,下至五六歲的小孩子都在熱情的圍著火堆跳來跳去,有人拍打著腰鼓,給著節奏。
    趙灼八人不善歌舞,在火堆旁坐著觀看,有幾個二三十歲的女人舞跳還不錯,身體扭動節奏控製的很好,很為出彩,喝了酒的幾人暈暈乎乎,似乎忘卻了這幾日的勞累和奔波。
    大概是戰爭、跟狼群搏鬥等緣故,一般遊牧小部落中都是女人多,男人少。這下看起來,跳舞的人群中,女人占了一大半兒。
    最後經不住族人的拉扯,趙灼八人也笨拙的邊扭動身體邊圍著火堆轉圈。
    老族長和一些年紀大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回去睡覺了。
    火堆即將燃盡,約勒拉著一個捂嘴嬉笑的女人在身邊,大聲宣布道:“今晚有貴客到訪,我家二嫂的謎題再說一遍,誰能解得出來,今晚誰進我們最美的女人,鹿娘的帳篷!”
    族人們頓時一陣歡呼,鹿娘的臉蛋在火光下紅彤彤的,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大眼婆娑,身材飽滿,樣貌在族裏算是最出眾的。
    常宵、韓康他們互相對視,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趙灼知道,小的遊牧部落,為了不生下近親畸形兒,會用族裏的女人招待到訪的遠方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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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兩根草編的長繩子,一頭大一頭小,燒完每根都是一個時辰,從午時開始燒,怎麽點這兩根繩子能準確的停到午時三刻?”
    也不知道約勒的族人從哪裏搞來的磨人題,已經折磨了族人三個月,他二嫂的帳篷自從有了這個題目就再也沒有進過男人。
    因為族人已經試過很多方法,索性他們已經不去想,都看著到訪的八位男人。
    韓康道:“折疊後用刀砍成四段,點燃三段就行了。”
    約勒笑著看著他:“不行哦,繩子一頭大一頭小,切不均的。”要是如此簡單,題目就不會掛這麽久了。
    常宵道:“我點一根繩子的兩頭,燒完剛好半個時辰,再把另一個繩子的兩頭和中間同時點著,差不多可以剛好到三刻。”
    鹿娘欽佩的看著常宵,常宵以為自己對了,心中即激動又緊張,這是約勒的二嫂,他二哥是幹啥的?我來這裏做客,睡大族長的兒媳婦兒?
    約勒歎息道:“啊呀,這個大哥,你真的思維敏捷,你的辦法已經是我們族人想了三個月的最好結果了,不過可惜還是不準,第二根繩子的中間點你找不準,隻能差不多。”
    啊?常宵聽了,確實有道理,繩子不均勻啊。
    八個人沉思中,工部的人算是擅長計算,也沒能想到辦法。
    約勒笑道:“不過各位朋友不用灰心,我們想了幾個月也沒有解決,確實太難了。大家接著跳舞,喝酒。”
    族人們繼續跳舞,草原人還真是熱忱,幾個女人帶著常宵他們幾個跳的很開心。
    趙灼又坐在遠處微笑地看著他們載歌載舞。
    約勒喝的有點多,靠近趙灼道:“朋友,這個題目是我父親跟一個部落首領喝酒打賭的,那些人還說我們部落人蠢,不可能解出此題,父親氣不過跟他賭了兩匹馬,說我們族人能三個月內解開,結果一個月過去後沒人能解,後來他就把這問題當做了一個獎賞,沒想到苦了二嫂。”
    趙灼笑道:“嗬嗬,想不到老族長還是個性情中人。”
    約勒道:“朋友,我一看你就是那種特別聰明的人,幫幫我,我想進二嫂的帳篷。”
    趙灼皺著眉頭道:“我一直想問,二嫂的帳篷裏不應是你二哥嗎?”
    約勒道:“唉,我二哥已經失蹤一年多了,去年他跟族裏兄弟去了草帽城,一直沒回來,我們去找了幾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趙灼點頭安慰道:“世事難料啊。”草原上失蹤個人很平常,就像是丟失牛羊一樣。
    約勒道:“是啊,二嫂賢惠又漂亮,我想娶二嫂,可父親說能解出此題再說。”
    趙灼道:“那你直接跟你父親說不就行了。”
    約勒道:“你不知道,我幾個堂兄弟也都想娶她,再說我已經有個婆娘,父親不太好辦。”
    趙灼點頭:“好,我懂了,我幫幫你。”他其實已經想好了,緩緩說道。:“先點著一根繩子的兩頭和另一根繩子的一頭,等到兩頭的繩子燒完,再把剩餘繩子的另一頭點著。”
    約勒聽了,打了個酒嗝,想了好久,突然抬頭大喊:“哇,二嫂的問題解開了,解開了!”四周的人又圍了上來,紛紛詢問怎麽解的,約勒眉飛色舞的講解一番,答案即簡單又不簡單。
    眾人都圍了上來,讓約勒又講了一遍,他們思索時間有長有短,最後紛紛豎起大拇指,接受了這就是正確答案!
    鹿娘也在人群裏,她一想到老族長的命令,就臉紅起來,正要轉過身離開,被兩個大嫂拉住起哄不讓走。
    約勒正在得意洋洋,人群中突然有人問道:“約勒,怎麽兩個多月你想不出來,今天就想出來了?是不是有人給你的答案?”
    幾個年輕人起哄:“約勒,你說實話,草原漢子不打誑語。”
    約勒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喝酒、烤火加上尷尬,他不想對眾人說謊,隻得說道:“我,我,那個,是得到了一點幫助。”
    眾人起哄看向他身後的趙灼,不知道誰跑去把睡著的老族長也拉了出來。
    在約勒坦誠後,幾個族人簇擁著很不好意思的趙灼,把他帶到老族長的麵前。
    老族長慈祥的笑道:“這位朋友,既然猜破了鹿娘的謎題,我們也決不食言。”
    一群人起哄,簇擁著趙灼和鹿娘,拐來拐去,把他們倆推了進去鹿娘的帳篷裏。
    局促不安的鹿娘穩住情緒,把羊油燈點上,如豆的火苗閃爍著。
    帳篷裏躺著已經睡著了兩個孩子,鹿娘過去道:“小鈴、小鐺,你們今晚到阿婆那邊睡。”兩個孩子揉著睡眼:“娘,怎麽了?”
    “娘今晚有事兒。”鹿娘說道。
    趙灼連忙阻止:“不用,不用,我坐會兒就走!”
    鹿娘把垂在麵前的頭發朝後捋了捋,油燈的光照著她紅撲撲的臉頰,她緩慢而堅定的說道:“我們草原人,一諾千金。”說著就要給小孩穿衣服。
    趙灼連忙道:“我相信你們的誠意,我真的不合適,不合適。”說著就退著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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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溫軟的羊皮褥子,兩個孩子雖然不願意,又縮進了褥子裏不想動。
    鹿娘有些猶豫,也就停了下來。
    趙灼剛出去,想不到門口有幾個偷聽的,又把他哄笑著推了進來。
    趙灼道:“那個二嫂,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就好,你不用讓孩子走。”他指了指旁邊一張破羊皮毯子。
    鹿娘回頭臉紅道:“那邊冷,要不,你坐過來咱們聊聊天。”
    趙灼剛坐到那裏,鹿娘就起身掀開帳篷門,對著外麵的人群喊了一句:“看什麽看,都走開!”外麵一陣起哄。然後她回頭就把帳篷的木柵欄關上,羊皮門簾壓好不漏風。
    趙灼手足無措:“我,待會兒他們走了我就走。”
    鹿娘回來也坐在羊皮褥子裏,和趙灼在油燈下麵對麵坐著。
    “我男人跟他堂兄,一年半前去甘泉堡采買東西,後來一點兒音訊也沒有了,八成是死在哪裏了。”這個年代部落裏,外出後長久不回來,不是被野獸吃了,就是被強人殺了。
    “哦,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那是怪可憐的。”
    “我們跟你們大舜人不一樣,我們是全族人一起養孩子,我不可憐。”鹿娘坐在羊皮褥子裏,光潔的額頭上閃著羊脂般的光。
    趙灼點點頭,鹿娘問道:“你家裏可有孩子?”
    趙灼道:“有兩兒一女,都十幾歲了。”
    鹿娘道:“哦,住在內地的人沒有這麽大的風吹日曬,看上去你跟我丈夫差不多大。”
    趙灼道:“可能是吧,放牧難免風吹日曬的。”
    兩人久對無言,鹿娘指了指旁邊的羊皮褥子道:“你今晚哪裏也別去了,就睡在這裏吧。”
    趙灼道:“那不太好,我待會兒還是出去吧。”
    鹿娘微笑道:“外麵沒有人給你留帳篷了。你就在這睡一覺,明天一早出發就好。”
    趙灼心裏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即想又覺得不能,說道:“那我還是睡在那邊吧。”於是脫掉外套,往旁邊的破羊皮上一坐。
    鹿娘道:“你是大舜的官家?”
    趙灼想了想,點點頭:“算是吧。”
    “怪不得看不上我們。”鹿娘脫掉外麵的羊皮外套,露出局部光潔的皮膚,旋即鑽進了羊毛褥子裏。
    “不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有很多規矩,覺得這樣做不好。”趙灼確實心中還有一些放不下的規矩,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其實,族長父親這麽做,我也想的通,我們部落小,需要新鮮血液。”
    趙灼點頭道:“對,我理解,可能隻是我不合適。”他躺下把破羊皮毯子蓋在自己身上,吹滅了油燈,他也喝了不少酒,很快入睡。
    想不到一夜春夢幾度、芙蓉賬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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