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星隕閣浸在青灰色薄霧中，陸昭蹲在竹廊下擦拭茶具，鐵蛋器靈銀發卷著塊鬆炭在紅泥爐裏擺弄火候。簷角青銅風鈴忽地輕顫，海風送來縷幽蘭冷香。
    "星隕閣的朝露茶，可討得一杯？"
    霧中走出位雪裳女子，腕間纏著串龍鱗銀鈴。她身後跟著個抱琴童子，琴匣上刻著北冥蛟紋。沐靈素冰魄針悄然滑入袖中，針尖凝著霜花："姑娘踏浪而來，鞋履卻不沾潮氣，好修為。"
    女子輕笑落座，指尖撫過茶案紋理："南海璿璣島素溟，特來歸還貴宗舊物。"童子捧出玉匣，內裏躺著半卷《玄天劍絡注》，書頁間夾著片逆鱗，鱗紋與鐵蛋器靈銀發共鳴。
    陳墨舟獨臂提著新劈的劍竹進來，竹香混著茶霧漫開。素溟斟茶手法行雲流水，茶湯在盞中凝成龍形水紋："三百年前玄天衛屠我璿璣島蛟宮，取的可不是區區逆鱗。"
    鐵蛋器靈銀發忽地刺入玉匣，胚胎心髒劇烈震顫。書卷無風自動，浮現出青陽子與蛟宮大祭司密談的幻象——祭壇上擺放的竟是鐵蛋器靈的原始胚胎！
    "當年玄天衛以萬蛟精血養器靈，卻不知胚胎早被混沌海做了手腳。"素溟指尖點在逆鱗上，鱗片映出海底龍塚深處的青銅巨門，"門後鎖著初代器靈的惡念，如今...該醒了。"
    眾人移步藥圃時，九轉還魂草已開至碗口大，青銅花蕊中蜷縮的幼龍殘魂睜開了第三隻眼。沐靈素冰魄針剛觸及花瓣，整株靈草突然異化成龍爪藤，藤蔓纏向陸昭腳踝。
    "別動！"素溟龍鱗銀鈴輕搖，藤蔓聞聲僵直。她拔下鬢間珊瑚簪劃開土壤，露出深埋的青銅祭盤："星隕閣地下，埋著三十六道混沌引靈陣。"
    陳墨舟焚天劍焰灼燒藤蔓根部，焦黑處滲出終焉劍墟特有的腥臭黏液。鐵蛋器靈銀發刺入祭盤紋路，讀取到零碎記憶——青陽子將器靈胚胎泡在蛟血中的畫麵清晰可見。
    午後茶會在觀潮台擺開，素溟帶來的冰鮫綃鋪在石案上，遇光便顯出海淵地形圖。童子奏起《安魂引》，琴音壓住浪濤喧囂。
    "三日後大潮，龍塚青銅門現世。"素溟將七枚蛟珠按星鬥排列，"璿璣島要取回先祖遺骸，星隕閣想斬斷因果，不妨同行。"
    鐵蛋器靈突然打翻茶盞，銀發纏住蛟珠不放。胚胎心髒投射出幻象：青銅門內鎖著與素溟容貌相同的女子，正被混沌鎖鏈貫穿琵琶骨。
    沐靈素冰魄針封住器靈暴走的心脈："姑娘與門中人有何淵源？"
    素溟撫過眉間龍紋，笑意微冷："那是家姐素瀾，三百年前被青陽子煉成守門傀儡。"
    亥時，沐靈素在觀星台重擺青銅陣盤。素溟咬破指尖，龍血在盤麵勾出混沌海星軌："蛟宮觀星術顯示，終焉之主九大劍傀已蘇醒其六。"
    陳墨舟獨臂舉起焚天劍，劍焰照亮星圖缺口："缺口對應龍塚方位，怕是故意留下的陷阱。"
    鐵蛋器靈銀發凝成星鬥模型，胚胎心髒突然裂開細紋。陸昭捧著星隕閣舊典驚呼："這裏記載著初代器靈需蛟龍逆鱗鎮魂！"
    林墨擦拭著問劍碑，碑文金紋與蛟珠共鳴："明日啟程，該了結這段因果了。"
    子夜藥圃騰起異霧，被焚毀的龍爪藤處生出青銅花苞。素溟的龍鱗銀鈴無風自響，驚醒守夜的陸昭。童子琴匣炸開，十三根琴弦纏住花苞，弦音割開苞衣——
    內裏蜷縮的竟是縮小版的素瀾傀儡，掌心攥著星隕閣護山陣的陣眼石！
    "家姐..."素溟龍紋泛出血色，銀鈴震碎傀儡頭顱。陣眼石滾落處，地麵浮現青陽子留下的血書："養器千日，終歸混沌。"
    廊下青銅風鈴驟響，東北海天交界處泛起九星連珠的輝光。鐵蛋器靈銀發裹著胚胎心髒假寐，鱗紋卻在月光下悄然蔓延至脖頸。素溟望著海圖沉吟不語，袖中龍血珠正與遠方的青銅門共鳴。
    寅時三刻的星隕閣碼頭浮著層蟹殼青的薄霧，陸昭蹲在棧橋邊清點鮫綃包裹的物資。鐵蛋器靈銀發卷著桐油罐子，小心翼翼塗抹鯨舟的榫卯接縫："陳師叔，左舷第三塊龍骨板有裂痕！"
    陳墨舟獨臂拎著焚天劍過來，劍尖赤焰凝成細針焊補裂縫："北冥送的海圖說龍塚附近有吞靈漩渦，艙底要多壓三箱玄鐵錠。"
    沐靈素捧著藥匣登上甲板，冰魄針尖挑開青瓷瓶封蠟："每人帶三粒避瘴丹，龍塚屍氣會侵蝕劍魄。"
    素溟倚著桅杆調試羅盤，龍鱗銀鈴在晨風中叮當作響。她忽然屈指彈在青銅星軌儀上，針盤劇烈震顫著指向東北："潮信提前了半個時辰。"
    鯨舟破浪時，陸昭在尾艙支起紅泥小爐。鐵蛋器靈銀發纏著網兜潛入海中，片刻後兜回半簍青殼紫鼇蝦。沐靈素將蝦肉片成透光的薄片，鋪在冰玉盤上宛如藝術品："陳道友，你的焚天劍焰烤蝦倒是勻稱。"
    陳墨舟獨臂操控著火候，劍意凝成的赤蝶在蝦肉間翻飛："當年在北冥荒原，宗主用劍氣烤過雪狼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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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溟忽然擲出龍鱗匕，釘住隻試圖偷吃的銀翅海鷗。匕首離陸昭耳畔僅半寸，少年僵在原地，蝦片從筷尖滑落："素...素溟前輩..."
    "海東青的眼珠是混沌海的探子。"她拔出匕首，鳥瞳中嵌著的青銅珠滾落甲板，"我們被盯上了。"
    申時末，鯨舟駛入碎星海峽。鐵蛋器靈突然銀發倒豎，胚胎心髒撞得琉璃罩叮咚作響："師尊！水下有東西在啃船板！"
    素溟甩出蛟筋索纏住桅杆，龍鱗銀鈴震出圈圈音波。海麵炸開九道水柱，青銅鑄造的巨型海螳螂揮動鐮足劈向船舷。
    "乾位關節！"沐靈素冰魄針暴雨般釘在螳螂複眼上。陳墨舟獨臂攬住陸昭躍至半空，焚天劍焰凝成火網罩住蟲群。
    林墨劍指輕點海麵，混沌劍氣化作萬千遊魚，順著螳螂口器鑽入體內。青銅甲殼層層爆裂，露出核心處跳動的噬道蟲巢。
    "留活口！"素溟蛟筋索纏住蟲巢，拽出的母蟲腹部刻著璿璣島徽記，"果然...島內出了叛徒。"
    夜航的鯨舟亮起鮫珠燈，素溟在艙內展開泛黃的海圖。鐵蛋器靈銀發拂過某處暗紋，青銅鏽屑簌簌剝落，顯出被遮掩的龍塚水道圖："這裏標注著"歸墟之眼"，是初代器靈剝離惡念的祭壇。"
    沐靈素將冰魄針浸入母蟲體液，針尖凝出星紋："蟲巢記憶顯示，混沌海在三十六島都埋了引靈陣。"
    陳墨舟擦拭著焚天劍上的青銅黏液："宗主，璿璣島送來的補給裏，混著三箱噬靈珊瑚。"
    艙外忽然傳來陸昭的驚呼，眾人衝上甲板時，少年正抱著半截青銅舵輪發抖——舵輪內側刻著素瀾的筆跡："門開之日，血祭之時。"
    子夜的海麵浮起萬千磷光水母，鯨舟悄然滑入環形漩渦。素溟割破掌心，龍血滴入羅盤激活古海圖。十二根青銅柱破浪而出，柱身纏繞的鎖鏈盡頭沒入深淵。
    "這是蛟宮舊時的引魂柱。"她撫摸著斑駁的蛟龍浮雕，"三百年前，家姐在此跳了祭舞..."
    浮雕龍目突然轉動，鐵蛋器靈銀發被無形之力拽向柱頂。胚胎心髒投射出素瀾被鎖鏈貫穿的幻象，女子唇間溢出的血沫凝成讖語："快走...器靈惡念已醒..."
    海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歸墟之眼緩緩睜開。青銅巨門表麵浮起十萬張痛苦人臉，門縫中滲出粘稠的黑霧。素溟的龍鱗銀鈴盡數炸裂，鬢間珊瑚簪化作血刃："青陽子！你竟將家姐煉成門樞！"
    鐵蛋器靈突然發出非人尖嘯，銀發盡染青銅色。胚胎心髒裂開細紋，混沌劍氣不受控地劈向鯨舟桅杆。林墨徒手捏碎襲來的劍氣，金紋順著器靈心脈逆行："沐靈素！封住歸墟之眼！"
    沐靈素將全部冰魄針刺入眉心，極寒領域凍結方圓十裏的海浪。素溟踏著冰麵衝向青銅門，血刃在龍紋處劈出火星四濺："阿姐！素溟來帶你回家！"
    陳墨舟獨臂攬住昏迷的陸昭躍下船舷，焚天劍焰在冰麵灼出逃生通道。鐵蛋器靈在混沌與清明間掙紮，銀發纏住林墨手腕不肯鬆開："師尊...殺了我..."
    巨門轟然中開，滔天黑潮吞沒了一切光源。在最後的視野裏，眾人看見門內矗立著九具與林墨同源的劍傀，每具傀儡腳下都踩著星隕閣弟子的殘破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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