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熙並不知道是，此時此刻，李銳也並未走遠。
    看到唱夜婆放棄以自己為目標，轉而鎖定林愷熙，李銳也隨之鬆了一口大氣。
    替身紙傀起作用了！
    替身紙傀散發的陰氣，對鬼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很少有人知道，黑色香煙吸引鬼的能力，就是研究所從替身紙傀上剝離了的陰氣，“移植”到其他物品上所創造出的怨念之物，而紙傀本身，這種吸引力還要更強。
    所以李銳很放心，一旦鬼被替身紙傀吸引，就不會再來追蹤自己，而且替身紙傀還有一個效果，就算依附的人被鬼殺死，紙傀也不會消失，而是會留在原地，當鬼消失之後，甚至還可以將其回收。等待一段時間之後，等紙傀上的陰氣重新凝聚，就又可以再次使用。
    所以他沒徹底離開，一方麵是等著回收怨念之物，另一方麵，他也想看看唱夜婆殺人的手段，獲得一些信息。
    但此時此刻，詭異的景象也讓他目瞪口呆。
    為什麽……鬼沒有直接動手殺人？
    李銳的第一反應，是林愷熙的身上莫非也隱藏著怨念之物，阻擋了鬼的攻擊，但是看對方瑟瑟發抖的樣子，又完全不像。
    莫非唱夜婆並不是隻殺人的鬼？
    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閃過一瞬就被他否定，之前那種滔天的惡念和殺意是實實在在的，作為老手，這點判斷還是有的。
    但……又是為什麽呢？
    這是為什麽呢？
    此刻，林愷熙的大腦剛剛從一片空白的宕機狀態回過神來。他畢竟是經曆過好幾次冥霧任務，雖然每次都是使用“鈔能力”找人幫忙，但沒吃過豬肉至少見過豬跑路，此刻從驚恐之中回過神來，馬上開始在腦海裏走馬燈一樣，思考起自己之前的行動。
    之前的行動之中，自己有在無意之中，做過什麽足以抵消核心厲鬼的行為嗎？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沒有。
    除了在街道東躲西藏，他壓根連屋舍都沒進過，也沒有接觸過任何遺物，往不好聽說就是對任務的推進基本上是零作用。
    莫非這婆子失心瘋了？
    等一下……
    忽然自己，如同一道閃電劃過腦海，林愷熙忽然之間想到了一件事。
    要說有什麽事情發生的話，就是在遇到唱夜婆之前，剛剛經曆了驚魂一幕——秤骨郎！
    那個由兩具屍體扭曲融合，拖著秤砣的恐怖怪物！他近距離看到過它！
    難道是因為他接觸過秤骨郎？身上殘留了某種……氣息？
    難道這又是老水鎮的另外一條隱藏規則。
    單獨遇到唱夜婆或者秤骨郎這兩隻核心厲鬼，都會被無差別地追殺，但是，在剛剛逃脫其中一隻厲鬼之後，短時間內碰到另外一隻，就會因為身上帶有某種氣息，而“豁免”另外一隻厲鬼的攻擊？
    這也太扯了吧？
    但是除此之外，林愷熙想不到還有別的可能，讓麵前的厲鬼不動手殺人。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林愷熙終於克服了一些內心的恐懼，去仔細打量唱夜婆那張麵孔，與此同時，他有一種感覺，麵前這隻鬼，似乎也想要從自己身上尋找什麽。
    唱夜婆和秤骨郎，這兩隻核心厲鬼，是有關係的。
    雖然腦海裏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什麽，但是也到此為止了，恐懼讓他無法再思考下去，而這個時候，仿佛確認了什麽，唱夜婆那佝僂的身影，緩緩地、緩緩地轉了過去。它不再“看”林凱熙，濕噠噠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沙沙沙……越過地上的林愷熙，朝著他走過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走，走了？
    一場他自認為必死無疑的危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林凱熙渾身癱軟，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讓他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後背。
    他本來不敢再去看那隻厲鬼，但是下意識地，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追蹤而去，就在唱夜婆轉身離去的瞬間，林凱熙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了它的身後。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
    在那蓬亂、濕漉漉、如同水草般糾結的灰白頭發掩蓋下……唱夜婆的後腦勺上，赫然還有另外一張鬼臉！
    蒼白、浮腫，皮膚被水浸泡得近乎透明，呈現出一種死氣的青灰色。五官依稀能辨認出曾經的秀美輪廓，但此刻卻扭曲著，凝固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和無盡的哀傷！
    這張臉，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如同一個詭異的肉瘤般，“長”在唱夜婆的後腦上！
    所以……這隻鬼也是“兩個人”？
    秤骨郎是在後背上背著另一具軀體；而唱夜婆，則是前後兩張臉，共用著一個佝僂的身體！
    這兩隻核心厲鬼，都是融合了兩個人的身體！
    林凱熙的腦海中亂糟糟的，隱約感覺自己似乎觸及到了這次任務的核心，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老水鎮這兩隻最核心、最恐怖的厲鬼，都是這種“兩位一體”的形態？
    秤骨郎……成年男人和少年……像是……父子？或者別的什麽關係？
    唱夜婆……一個佝僂的身體，前後卻是一個老嫗和一張痛苦的少女臉龐……不對，前麵的那張麵孔，其實並沒有那樣衰老，隻是佝僂的身軀和灰白的頭發，下意識地讓他們將它當做是老嫗。‘
    唱夜婆，秤骨郎，來討債了……這是歌謠中最核心的一句唱詞，它們是來討債的，來討什麽債？
    出於本能的恐懼，林愷熙向前跑了幾步，可是他又頓住腳步。轉過身，做出了他在被卷入冥霧任務以來，從未有過的最大膽的舉動。
    他居然追了上去，伸出一隻手，觸碰了唱夜婆身後的那張看起來並不凶惡的少女的臉！
    一瞬間，眼前驟然黑暗，一切的景象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的，仿佛記憶過往一般的淩亂畫麵！
    林愷熙的眼睛，瞬間瞪大，但卻不是看著眼前的厲鬼，而是看向了無盡的虛無。
    在他的耳邊，也同時有許多個聲音響起，有說話聲，有笑聲，有咒罵，有哀求，無數個聲音幾乎要衝破他的耳膜。
    “啊……”他低呼一聲，捂住耳朵蹲了下來。
    利用豁免攻擊的機會，直接接觸核心厲鬼，讓他一瞬間看到了無比洶湧的“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