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霧之後，林尚榮看著手下的偵查報告，麵沉如鐵。他發現事情有點超出他的預料範疇。
    這批脫離者，就像吃了槍藥，集體猛幹，短短的兩日時間，已經跑出他們雷達能夠偵查的極限範圍。
    匯報的人恭敬地站在辦公室，等待領主的命令。他也感覺這個空間的玩家和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樣。
    “釋放海獸，先讓他們感受下噩夢之海的熱情。”領主發話，下麵的人領命而行。
    此時的林尚榮有些焦頭爛額。這次投降的玩家有七百萬，而噩夢之海的是大將每個都要求給出奴隸分配方案。上麵的大人物，他一個都得罪不起。情急之下，隻能使用拖字訣。
    “如果把人送到主城，由界主親自裁決，大家應該都不會有意見了吧！畢竟身份等級就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林尚榮覺得自己很聰明，說幹就幹。他給第六軍去了電報，讓他們把奴隸送到主城，反正那邊還有幾項大開發，界主不會說什麽。
    隨著林尚榮一聲令下，七百萬奴隸在士兵激光鞭撻下湧向鋼鐵巨獸的腹腔，遮天蔽日的運輸艦群懸浮半空，引擎轟鳴聲震得大地龜裂。
    林少白被人流裹挾著踉蹌前行，在人群中四處張望，仰頭時金屬天幕遮蔽了整片星空，穹頂之上密布的粒子炮陣列，正閃爍著比星辰更冷冽的幽藍光芒。
    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後悔已無濟於事。
    在投降的人群中，數十萬人因不滿待遇而反抗，結果被血腥鎮壓，二十萬具焦屍堆砌的警戒線後，哨戒機甲猩紅的電子眼正在掃描每個顫抖的脊背。
    自從目睹那那場叛亂，他便意識到，無論人數再多，也無法與之抗衡。
    對他而言，噩夢之海的勢力比他們的空間強百倍。
    生存空間內隻有幾個大組織，各自占據著福地，彼此間摩擦不斷。
    即便在副本世界相遇，也免不了相互廝殺。
    說他們是一盤散沙，一點也不誇張。
    然而噩夢之海並非散兵遊勇，其儼然是座運轉嚴密的戰爭機器，更似盤踞深淵的古老帝國。
    這段時間他已經打聽清楚，統禦這片暗黑疆域的至高存在被稱作界主，宛若舊紀元暴君執掌著生滅予奪的絕對權柄。
    界主之下，是四大將，分別鎮守四域，地位僅次於界主，類似於封疆大吏，而他們的手下則是不計其數的小領主，層層骨塔堆砌出森嚴等級。
    在噩夢之海，並非所有子民都需直麵異界征伐的凶險。他們擁有成熟的文官體係，輔佐統治者駕馭這頭臃腫的機械巨獸。
    作為回報，空間會用生存幣免除這些人的副本曆練，如果實在無法擺脫，大部分人會以輪回的方式參與世界曆練。
    在林少白看來，這個國家雖然製度上有些極端，在弱肉強食的生存世界，分封製反而鑄就了吞噬天地的龐然巨獸。
    正當林少白凝眉沉思時，隊列驟然爆發出金屬碰撞般的騷動。騷亂如毒蔓般猝然撕裂隊列的秩序，士兵的槍械在日光下劃出銀亮弧線，子彈呼嘯著將插隊者的顱骨擊穿。
    猩紅血霧尚未彌散，殘軀如敗絮墜入噩夢之海的刹那，數十條布滿吸盤的畸形觸腕破浪而出，將生命最後的痕跡卷入永恒的黑暗。
    這一幕讓林少白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身為奴隸，命如草芥，在這座移動的鋼鐵地獄裏，生命不過是指縫間簌簌墜落的鐵灰色塵沙。
    當最後一名奴隸踉蹌著跌進船艙，巨輪引擎發出深淵巨鯨蘇醒時的低吼，三百公裏長的漆黑艦體碾碎波濤，數以萬計的幽藍尾焰刺破海霧，在黃昏中織就一張流動的光網。
    拱衛在側的流線型艦體泛著冷冽的金屬幽光，粒子炮台如毒蛇信子時隱時現。
    林少白望著舷窗外翻湧的墨色浪濤，忽然想起夕瑤說"黎明將至"時眼裏的星火——此刻血色殘陽將他單薄的背影烙在鏽蝕的甲板上，而命運天平的另一端正堆砌著森森白骨。
    人生歧路如同棋盤落子，選對經緯可平步青雲，錯踏半目便墜入深淵。
    “所有人排好隊，一個個過來登記信息。”
    當母艦的合金艙門嘶鳴著吐出人潮，林少白已被十二小時的重力遷躍折磨得腳步虛浮。中心城的尖塔群刺破雲靄，納米鍍層在恒星光下流淌著液態金屬的光澤，他來不及感歎中心城的宏偉，就被士兵押運著登記信息。
    “你叫宋驍域，你確定？”
    一個絡腮胡子的士兵在核對信息時，仔細看了看資料庫，又重新確認了一遍，臉上不免露出深深地失望之色。
    "下一位！"這聲咆哮驚飛了港口外徘徊的機械信天翁。
    "頭兒，方才數據庫彈窗那刻，您後頸的軍用芯片都在冒紅光呢。"年輕士兵笑著調侃道。
    “他奶奶的，空歡喜一場。”士兵頭目扼腕歎息，仿佛錯過了一次大機緣。
    “姓名，組織，技能自己匯報清楚，別浪費老子時間，他奶奶的熊，一群軟腳蟹。”
    為首的士兵罵罵咧咧，讓在場的人噤若寒蟬。
    當林少白被推搡至光幕前，核驗儀自動聚焦形成的十字準星正微微顫動的男子。
    “姓名？”
    “林少白！”
    “組織？”
    林少白思索片刻，最終迎著生物掃描儀的猩紅射線昂首："天地盟。"
    整個安檢大廳的警報器同時炸響，某個士兵因為太過激動碰翻了整箱身份識別卡，晶片掉落的聲音伴隨著係統的警報聲："紅色通緝令！"
    叼著煙卷的壯漢渾身一顫，火星簌簌落在油亮皮甲上。他鐵塔般的身軀堵住林少白的去路，喉頭滾動，低吼道："給老子說清楚！什麽組織？"
    "天...天地...盟——!"
    林少白目睹著那些麵目猙獰的兵痞，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恐懼，他幾乎要哭出來，難道這裏就是他的終點嗎？
    "龜兒子！合該老子立功！"兵痞咧開滿口黃牙，銅錢厚的指甲掐進林少白臂彎，三角眼迸出精光："可有信物z證明身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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