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開的藥效果挺好，沈餘嗓子已經不怎麽疼了，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今晚必須休息，確保明天在顧堯這兒恢複身份。
    臨睡前，他吃了一次藥，又喝了一杯清熱茶，也不管二者藥效是否相克，一股腦全灌進去，帶著一股病急亂投醫的急切。
    剛過十點，遠沒到他的作息時間，病床上的顧堯還是入睡前的姿勢，就連手裏虛握著的玩偶都沒移動過。
    沈餘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又用手指蹭了蹭他的側臉，那一片的紅腫已褪，隻是顏色比另一邊深一些。
    “晚安。”
    陪護床和病床挨得挺近，沈餘躺床上不需要睡前醞釀的時間，基本上就是秒睡，他睡眠質量很高，熬一個通宵隻需要睡四五個小時就可以全部補回來。
    半夜，顧堯呼吸有些急促，額頭冒出一層薄汗，微皺著眉頭，嘴裏不停地喊著沈餘的名字。
    旁邊的沈餘在他氣息剛開始不穩時就醒了，掀開被子下床打開床頭燈，快步走到床邊，一隻手握著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另一隻手摩挲著他的側臉，“堯堯，醒醒。”
    顧堯聽不到他的話，完全被夢魘控製，“不要，不要碰我。”
    “堯堯，醒過來，我們不睡了，”沈餘抬手擦了擦他腦門上的汗，“寶寶，醒醒，沒事了，不怕。”
    “沈餘，”顧堯提高聲音喊了一聲，隨即睜開了雙眼，緊接著淚水劃過眼角沒入枕頭，“沈餘。”
    沈餘傾身湊到他麵前，雙手捧著他的臉，用拇指把溢出的淚水擦掉，溫柔地笑了笑，“在呢，沒事了，做噩夢了吧？醒來就不怕了，乖。”
    顧堯眼睛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有些熟悉，再加上這個聲音，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是沈餘。
    他僅僅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抬起雙手摟住眼前人的脖子，從眼眶湧出的淚水大有決堤之勢，害怕、委屈、思念、埋怨等等，所有的情緒都在這淚水中肆意發泄。
    沈餘彎腰的姿勢沒有支撐點，被他這麽一摟，生怕壓到他的肋骨，幹脆把人抱起來，自己坐在床邊將他摟在懷裏，一隻手放到他後腦勺輕柔地揉著，另一隻手放到後背，不敢用力，隻能虛虛地貼著，時不時輕拍一下，純棉的病號服被汗水浸得有些潮。
    “讓堯堯一個人麵對所有的事情，對不起。”
    “我來晚了，讓寶寶害怕了，對不起。”
    “對不起，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
    顧堯側臉貼著他的頸窩，沒有止住的淚水浸濕了他的皮膚和衣服。
    沈餘手裏的動作不停，輕聲地哄著，直到懷裏的人慢慢停止了哭泣。
    “你去哪裏了啊？”顧堯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著可憐極了，“我等了你好久，你一直都沒出現，我讓別人幫我去找你，一直擔心找不到，我沒有你的任何消息。”
    他說得有些著急，又有些淩亂，沈餘揉了揉他的腦袋，“我錯了，不該讓堯堯一個人待在這裏，我保證以後都不會走了，會一直陪著你。”
    顧堯從他懷裏撤出來，抬眸看著他，被淚水打濕的睫毛一綹一綹的，像個小朋友，“真的嗎？你不能騙我哦。”
    現在的他說話很喜歡加語氣詞，已經成為大人的顧堯此時內心住著一個三歲半的小孩兒。
    這要是被之前的他知道，肯定會狠狠嫌棄自己，幼稚無比，和智障無異。
    沈餘抽了張濕巾給他擦了擦臉，笑著說：“真的，我保證不會騙你，要不拉勾吧？”
    沈餘剛說完，顧堯噗嗤笑出了聲，“又不是小孩子，太幼稚了吧。”
    沈餘伸出小拇指，勾著他的小拇指，念了一遍口號之後，才說：“法律也沒規定大人不能用啊，我和堯堯正適合。”
    “那好吧。”顧堯勾住了他的小拇指，作為訂立約定的回應。
    拉完勾，沈餘摸了摸他的後頸，一片潮濕，“給你擦擦身體吧，再換套衣服，這樣睡得舒服一點兒。”
    顧堯糾結了一下，“會不會太麻煩了？要不明天再換吧，現在太晚了。”
    “沈餘是誰？”沈餘故作嚴肅地問。
    “我男朋友。”顧堯下意識地回。
    “所以，男朋友不能用麻煩這個詞，男朋友和你是家人，家人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兒，知道了嗎？”沈餘說完就在他下巴處撓了一下，帶著親昵的意味。
    “好呀，那男朋友給我換衣服吧。”顧堯說。
    沈餘從行李包裏拿出一套他的睡衣，又去洗手間洗了一條熱毛巾，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脫掉他身上的病號服，避開胸前的固定帶，仔細地給他擦了一遍身體套上睡衣。
    “我想洗頭。”顧堯換了幹淨的衣服，身體舒服了很多，但頭發兩天沒洗，讓他有些難受。
    “這是個高難度的活兒，明天谘詢一下醫生，如果醫生說可以洗，咱們明天就洗，好不好？”沈餘輕聲哄著。
    “嗯。”顧堯利落地回。
    “想不想喝水？”沈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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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還想去洗手間。”顧堯現在可以對沈餘隨意提要求，因為他是家人。
    “先喝水，再去洗手間。”
    全部流程走完，一個小時過去了。
    顧堯重新躺下的時候，麵上有些擔憂和忐忑，“現在不會是我做夢吧？明天醒來，你就不見了，我看到的還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環境。”
    沈餘坐在床邊看著他，握著他的手，拇指摩挲著他的手背，安撫道：“我保證不會，我們剛才不是已經拉勾了嗎？一百年都不會變的，所以我會一直在，無論是明天、後天還是永遠，你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我。”
    顧堯黑寶石般的眼珠子轉了兩圈，語氣略顯委屈地說：“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信，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親我。”
    “我的錯，男朋友服務沒到位。”說著沈餘傾下身體，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繼而是眉心、鼻尖再到嘴唇，在細嫩柔軟的唇肉間輾轉研磨了一會兒，又移到嘴角，最後親吻落到了耳尖。
    顧堯輕輕戰栗了一下，沈餘沒有離開，而是就著這個親密的姿勢溫柔地笑了笑，“相信了嗎？男朋友絕對不會離開。”
    “嗯。”顧堯耳垂有些泛紅，羞赧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睡吧，我看著你睡。”沈餘把他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他的指尖。
    顧堯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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