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番外)太後的日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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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後臨朝後辦的第二件大事,就是要操心大齊百姓的碗飯。
    太後的想法相當的樸素,她不在乎什麽千古流芳,也不在乎她這一朝能出什麽能臣,出什麽了不得功績。
    她就要她的百姓都吃飽飯。
    子民子民,當媽的就沒有讓孩子餓肚子的道理。
    所以,香君要搞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什麽大齊的百姓如今會吃不飽飯,為什麽每年那麽多人要鬻兒賣女?
    戶部的官員愁的要命。
    他們自然是知道百姓為什麽吃不飽飯的,但是有的話能說麽?
    但太後娘娘就是這個性子,問了你就要答,答不出來,你就要滾。
    不想滾,那顧大人自有百般手段,讓你滾。
    戶部的官員隻能硬著頭皮給太後娘娘解釋。
    大齊實行的是推行屯田製,實際上是鼓勵墾荒種地的,大齊剛剛建朝的時候,北方農戶人均可得三十到五十畝地,南方因為人稠地狹,所以人均約為十到二十畝。
    香君是了解民間吃飯的事兒的,疑惑道:“那也不少了,照說,人均四到五畝地,便可以維持溫飽,不會挨餓了才是,這遠遠超過了啊。”
    戶部官員隻能低頭回答:“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香君深吸一口氣,“說話便一次說完,別給哀家在這裏扭扭捏捏的,實在討厭,你就說,地都去哪裏了!”
    戶部官員自然是解釋不明白,又是給香君扯曆史,又是扯天災,總之就是,這種情況,實在是無法避免,曆朝曆代都是這個樣子的。
    香君出師不利,心裏實在是煩這群滾刀肉。
    但是這回香君想要再找給自己辦這件事的官員,卻不像之前恩科的事情那麽容易,這一回,無論她怎麽利誘,大家卻都不願意替香君辦這件事。
    顧亭雪見娘娘氣得嘴巴裏麵都生瘡了,飯都吃不下,實在是心疼,便提議說:“不如,我去給娘娘找些下麵真正辦事的人,娘娘問問他們,興許有些啟發。”
    “真正辦事的是什麽人?”
    “比如說,稅課司的吏員。”
    稅課司正式官員也不過是從九品的芝麻官,小吏則是不入流。
    但這些人雖然沒有品級,卻在是地方實際管理稅收工作的人,包括登記稅戶、核對賬目、催繳稅款等等。
    這些人,怕是最明白朝廷真實的情況。
    不過半個月,太極殿的西暖閣裏就出現了顧亭雪找來的一位稅吏。
    香君看到這人,難得的露出了些驚訝的神情。
    倒不是因為這人瘦骨嶙峋,而是因為哪有人見太後,穿得這麽寒酸的?
    不僅衣服上有補丁,就連腳上穿的也是一雙草鞋。
    但饒是如此落魄,看到尊貴的太後,這人卻也極為淡定平靜,沒有絲毫的慌張,倒是讓香君有些欣賞他了。
    這人叫做李大倉,是顧亭雪從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人才”。
    李大倉父親是個秀才,他卻對讀書沒興趣,也沒有參加科舉,但因為精通算學,所以做了稅課司的一個小吏。
    顧亭雪說,此人是個有大才的。
    “你怎得穿得如此寒酸?難道是對哀家心有不敬?”香君故意問。
    這李大倉倒是直接,直白地回稟:“回太後娘娘的話,草民對太後娘娘沒有不敬之心。隻是,咱們這些小吏的俸祿是極低的,月俸隻有一、兩石米,有時候,還發不下來。大多數底下的稅吏,隻能靠自私從稅收中抽常例錢才能維持生計。我因為不抽常例錢,吃飽肚子已經很難了,自然是沒辦法再買華麗的衣衫。”
    香君冷笑,“你是入京見哀家的,難道就沒人給你弄幾套幹淨的衣服麽?少在這裏糊弄哀家。”
    “因為隻有這樣,太後娘娘才能知道,底下的小吏和百姓們,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
    香君的神色終於軟了下來。
    “賜座吧。”
    香君讓人給李大倉賜座,又賜了茶,讓他坐著慢慢說,今日,她有許多事情要問他。
    李大倉在西暖閣裏待了一上午,把香君想知道的事情,都詳詳細細地說了。
    之所以百姓手上的田越來越少,是因為官紳和宗室通過“投獻”“占田”來兼並土地,這才讓自耕的百姓不斷減少。
    到延慶十五年,李大倉負責的區域裏,百姓人均耕地已經不足三畝,想來天下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
    李大倉來自江南,江南富庶,但百姓的日子卻極為悲慘,自耕地的百姓隻有兩成,佃農占比高達八成。
    大多數百姓都沒有自己的土地,僅能租種地主的田畝或者官田。
    地主多半都是鄉紳或者退休官員,他們都可以免除賦稅,這些地的稅銀是收不上來的。比如說,一個朝廷一品大員,一人就能免除一萬畝的稅收。
    當然,說是免除一萬畝,但是超過一萬畝的,也不一定會交稅。
    因為他們這些人有的是法子逃稅,比如說“飛灑”,就是將自己家的田,化整為零,分散道普通農戶的田地裏,這樣自家就能少交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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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此處,香君就知道,為什麽那些官員們都在那裏支支吾吾、避而不談了。
    他們就是最大的得利者。
    “那佃戶們呢?”香君又問。
    “至於佃戶們,若種地主的田,每年一般交一半的收成作為地租。”李大倉繼續說道:“其實,若隻是交一半,也就罷了,百姓也還能活得不錯,但官紳地主還會通過放青苗錢的法子控製佃農。”
    比如說,遇到個災年,借糧時是“春借一石,秋還兩石”。
    若是連著幾年遭災,那欠下的糧食就還不清了,所以許多佃農都是世代負債的。
    至於官田,官田的稅租是民田的數倍,佃農需繳納七成以上的收成,再加上中間貪墨的,他們實際所得更加的微薄。
    但官田也算得上朝廷收入的一大來源。
    可因為曆年來,皇帝給各個藩王、功臣們賞的田越來越多,所以這收得上稅的官田畝數也越來越少。
    但每年,朝廷稅收的要求又擺在那裏,皇帝逼大臣,大臣逼小官,小官逼小吏。
    底層的這些小吏,雖然沒有功名,地位也比不上士紳,但是他們對百姓的影響力,卻比那些有品級的官員大得多,因為他們才是直接與百姓接觸的人。
    但朝廷收不上稅,小吏吃不上飯。
    小吏吃不上飯,自然就要欺壓百姓。
    百姓被欺壓,日子過得更加的惡劣,活不下就鬻兒賣女,來年能種地交稅的百姓就更少。
    小吏對剩下百姓的欺壓就更嚴重,如此惡性循環。
    朝廷越來越窮,百姓越來越慘。
    最後百姓厭惡小吏、厭惡朝廷,民變就這麽來了。
    可實際上,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一直不在百姓,也不在小吏。
    和李大倉聊了一日之後,香君回到昭臨宮後,硬是一晚上沒有睡著覺。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官員們都明顯感覺到,今日的太後很不一樣,那氣勢,像是要來殺人的。
    但很快,官員們便放心了下來。
    今日,太後娘娘尤其的和風細雨,她今日來是想推行一個新政,那就是減免天下三年的賦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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