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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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的這一聲怒吼,仿佛一道驚雷,劈碎了整座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幾個路過的鬼吏嚇得一個哆嗦,差點魂飛魄散,紛紛投來驚恐的目光,然後又飛快地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裏。
敢在閻王殿指著閻王的鼻子罵,這位奈何橋的大姐是活膩了想投胎嗎?
“孟婆你幹嘛?放肆!”謝必安的臉都青了,他一個箭步衝到阿香麵前,壓低聲音怒斥,“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想被扔進十八層地獄當燃料嗎!”
“去就去,誰怕誰啊!”阿香脖子一梗,手裏的湯勺指著謝必安的鼻子,“謝必安,你少在這裏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清歌丫頭為了地府的破任務,命都快丟了,你們倒好,連口氣都不讓她喘,轉手就塞一個更要命的!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她說著,眼睛更紅了,扭頭看著身後臉色蒼白的餘清歌,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丫頭你別怕,有香姐在,誰也別想逼你。”
餘清歌看著擋在自己身前,那個明明怕得發抖,卻依然用瘦弱肩膀護著她的身影,心髒像是被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攥住。
這是第二次。
第二次,有人這樣不管不顧地,擋在她的麵前,第一次是季宴修。
王座之上,謝必安的麵容隱在陰影裏,看不真切,但整個大殿的溫度,卻驟然降至冰點。那股無形的威壓,沉重得仿佛要將人的骨頭都壓碎。
季宴修扶著餘清歌,隻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他體內的血液似乎都在這股壓力下躁動不安,一股本能的抗拒從血脈深處升起。
“孟婆,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閻王終於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卻像萬年寒冰,每個字都砸在人心上,“藐視閻君,按律,當打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阿香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煞白。
“閻王大人!”站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催鈺,突然開口了。
隨即,他連忙躬身行禮,“阿香她隻是一時情急,口不擇言,絕無藐視之意,請大人恕罪!”
“規矩,就是規矩。”閻王的聲音冷漠依舊,不容置喙。
“好一個規矩。”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謝必安的話。
餘清歌輕輕推開護在身前的阿香,向前走了一步,抬頭直視著王座上那個威嚴的身影。盡管在那股龐大的威壓下,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戰栗,但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
“閻王老兒。”她舉起手裏的黑色玉簡,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這個任務,我接了。”
“清歌!”阿香急得要去拉她。
“你瘋了!”季宴修也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一片冰涼。
餘清歌沒有理會他們,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閻王,“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整個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連謝必安都忘了求情,目瞪口呆地看著餘清歌。
跟閻王講條件?這比指著他鼻子罵還要離譜!
閻王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興味,他身體微微前傾,“說。”
“我要的,是孤兒院事件的全部真相,包括所有相關人員的生死簿,因果線,以及……”餘清歌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地府在這件事裏,扮演的角色。”
“放肆!”催鈺再次厲聲喝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今天就要停跳了,“地府的機密,豈是你能窺探的!”
“機密?”餘清歌冷笑一聲,“一個能孕育出sss級寄生魔靈的地方,你們告訴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怨靈聚集地?催判官,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你自己傻?”
她將手中的養魂木核心高高舉起,那上麵屬於季宴修的血跡形成的封印,依然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如果不是這個東西差點毀了你們的中樞,你們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讓我當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去給你們處理爛攤子?”
“我……”催鈺被她懟得啞口無言,鏡片下的眼神閃爍不定。
“用ss級的任務,換一個真相,這個交易,很公平。”餘清歌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王座,“如果你不答應,那這個任務,誰愛接誰接。養魂木核心我給你,從此以後,我餘清歌和地府,一刀兩斷。阿香姐衝撞你的罪,我一並擔了。”
她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
阿香愣住了,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季宴修握著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卻更能感覺到她那不容動搖的意誌。
大殿之上,閻王沉默了。
那雙深邃如宇宙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審視著殿下那個渺小卻倔強的人類女子。
許久,他低沉的笑聲,在大殿中緩緩回蕩開來。
那笑聲裏沒有怒意,反而帶著一絲讚許。
“好,很好。”謝必安緩緩站起身,那股龐大的威壓竟在瞬間消散無蹤,“本君,就喜歡你這股不怕死的勁。”
他抬手一招,餘清歌手中的養魂木核心便脫手飛出,平穩地落入他的掌心。
“這個交易,本君準了,不過離開地府不可能。”
“等你拿著ss級任務的憑證回來,孤兒院的卷宗,任你查閱。”閻王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多了一絲人情味,“至於阿香,念在護主心切,功過相抵,不罰。”
他看了一眼麵色慘白的季宴修,又道:“催鈺,帶這位人類去偏殿療傷,他的血,對地府有功。”
“是。”催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長長地鬆了口氣,看向餘清歌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清歌丫頭……”阿香走到她身邊,又是心疼又是後怕。
“香姐,我沒事。”餘清歌對她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疲憊,卻無比安心。
她轉頭看向季宴修,正好對上他那雙寫滿擔憂的丹鳳眼。
“你先去治傷。”餘清歌輕聲說。
季宴修眉頭緊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點了點頭,沉聲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