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鎖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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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巡道宗總壇。
    江白站在山門前,青銅錘在日光下泛起了冷光。
    阿月摩挲著半塊玉鎖,那鎖芯的暗紅血漬與鼎紋遙相呼應。
    “甲字七號庫的鑰匙,”
    她將玉鎖按進錘柄凹槽。
    “怕是要用血喂開。”
    錘頭突然震顫起來,鼎紋直接從江白的右臂蔓延至脖頸。
    江白悶哼了一聲,他皮膚下凸起的紋路如同蜈蚣般遊走,最終在喉結處凝聚成為了饕餮獸首。
    “忍著。”
    阿月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將血珠抹在了獸目上。
    “這紋現在正在吞噬你的氣脈。”
    獸目在染血的一刹那,山門轟然打開。
    一股子陰風裹著腐鏽的味道撲麵而來。
    門內的通道兩側立著無數的青銅人俑,那每一尊的心口都嵌著玉鎖的殘片。
    未時,人俑甬道。
    青女槍挑開了人俑的左臂,阿月的瞳孔猛的驟縮。
    斷口處不是機簧齒輪。
    等等,等等!
    江白猛的看了過去,那是幹枯的人骨——這些人俑竟是用活人澆銅所鑄。
    “我他媽的”
    江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別碰鎖芯!”
    器靈突然預警起來。
    但還是遲了半步。
    江白的指尖觸到玉鎖的瞬間,整條通道的人俑齊刷刷轉頭。
    他們那鏽銅般的眼窩裏亮起了幽綠色鬼火,關節摩擦聲如同萬鼠啃骨。
    不僅讓人看著全身發麻,聽的讓人更是感覺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跑!快跑!”
    阿月立馬甩槍掃倒了前排人俑,那些人俑的腐液濺在了石壁上,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那些石壁便被蝕出了一個個深深的坑。
    江白掄起錘頭砸向地麵,鼎紋順著灌入到了地縫裏,將那些還在後方的人俑吞入到了突現的裂穀之中。
    裂穀的深處傳來一聲聲的咀嚼聲,器靈輕笑。
    “味道還算不錯嘛。”
    兩人逃至通道的盡頭時,江白的右臂已爬滿黑紋。
    阿月突然拽住他。
    “你看。”
    目光所及之處,是有兩尊人俑的掌心相抵,他們的手中托著一具水晶棺。
    棺中的少女麵容鮮活,眉間的紅痣與阿月如出一轍。
    申時,噬魂秘卷。
    在棺蓋移開的刹那,江白嗅到一股熟悉的觀音土的味道。
    少女的心口處插著一柄玉鑰,鑰身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阿月想要伸手拔出來,棺中突然騰起了一股血霧,血霧瞬間便凝聚成了個戴著青銅麵具的身影。
    “三百年了,我終於等到返魂種。”
    麵具人聲如金鐵相擊,震的人全身一麻。
    “我的好月兒,你還認得祖血咒嗎?”
    阿月踉蹌後退了幾步,她腕間的藤鐲寸寸斷裂——那些根本不是藤蔓,而是與血脈相連的根須。
    江白揮錘砸向那個血影,在即將靠近的時候,他卻被玉鎖殘片凝成的盾牆擋住。
    麵具人指尖勾動,阿月突然跪在地上抽搐起來。
    江白注意到,阿月的皮膚下凸起了根須狀紋路。
    “當年你娘盜走了族徽玉鎖,害我族淪為噬魂士。”
    血影撫過水晶棺,那血影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如今該用你的靈血澆灌兵塚了。”
    鼎紋突然暴走。
    江白的右臂不受控地貫穿血影,饕餮紋張開了巨口,竟將麵具人生生撕下一塊。
    “原來是你!”
    血影猛的暴退,麵具裂紋中滲出了黑血。
    “真沒想到,陳天罡的鼎紋居然傳給了……”
    話音未落。
    通道突然劇烈震顫,水晶棺沉入了地底。
    器靈趁機裹住二人,借鼎紋撕開空間裂縫。
    “走!去器堂地火室!”
    酉時,地火暗湧。
    陳長老的殘魂飄在熔爐上,他的虛影比昨日還淡了七分。
    “甲字庫裏麵的那尊水晶棺裏,鎖著阿月先祖的靈魄。”
    他指向熔爐深處的暗格。
    “三百年前巡道宗初代宗主,正是用月族靈血喂出了第一具旱魃。”
    阿月掀開暗格鐵板,成捆的《器魂錄》散落一地。
    泛黃書頁間滑出半幅帛畫:月族女子站在古樹下,腳下跪拜著戴青銅麵具的工匠。
    “月族不是被煉成噬魂士……”
    她指尖撫過畫中古樹,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我們,我們是自願為器的?”
    器靈突然操縱這江白右臂按向熔爐中。
    鼎紋吞噬地火精魄的刹那,整座器堂亮起血色陣紋。
    宗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壓下。
    “陳師兄,你這叛徒當得夠久了。”
    熔爐炸開的瞬間,江白看清陣眼處的人——
    青玉劍穗上的人牙,正鑲嵌在宗主腰間玉帶上。
    戌時,焚心之擇。
    阿月被根須釘在陣眼石柱上,靈血順著石紋匯向宗主。
    江白掄錘狂砸陣壁,但青銅錘頭卻開始融化。
    江白心中產生了一絲恐慌。
    “用那個。”
    器靈突然平靜道。
    “把鼎紋引到心脈。”
    “會死嗎?”
    “死不至於,但是會疼。小子,別告訴老子你怕疼。”
    鼎紋刺入心口的刹那,江白看見了器靈的記憶:
    三百年前,陳天罡將畢生修為凝成鼎紋,隻為保住月族最後一絲血脈。
    而宗主剜出他的心髒,煉成了旱魃大陣的陣眼。
    青銅錘徹底融化的瞬間,江白徒手撕開陣壁。
    宗主滿臉驚愕的回頭,看見他胸口鼎紋已化作活饕餮,隻一口便咬斷了靈血鎖鏈。
    阿月墜落的瞬間,古樹虛影自她背後拔地而起。
    青女槍吸盡了靈血,槍尖也綻放出了妖異的血藤花。
    “原來祖血咒是這麽用的。”
    她刺穿了宗主的右肩,槍身紋路與江白鼎紋共鳴。
    “哥,咬他左手!”
    饕餮紋順槍勢撲上了宗主的左臂,硬生生扯下半截身子。
    黑血刹那間便噴濺在了《器魂錄》上,顯出除了最後一行的隱文:
    “月族靈魄,可鎮萬兵。”
    亥時,殘碑。
    宗主的殘軀化作了一陣黑煙遁走,器堂也同時淪為了廢墟。
    阿月跪在殘碑前,碑文記載著月族滅族真相:先祖為終結器靈戰爭,自願將靈魄封入兵器,卻被後世扭曲為噬魂邪術。
    原來。
    原來真相是這樣。
    江白胸口的鼎紋褪去,最終變成了淺灰色,他啞聲的開口問器靈。
    “你早知道陳長老是月族人?”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器靈虛影已經近乎透明。
    “這世間本就沒有幹淨的真相。還是說”
    “還是說你小子有不一樣的看法?”
    夜風卷起了燒焦的書頁,阿月忽然按住心口。
    “那柄玉鑰在發燙。”
    暗格深處,沉眠了三百年的月族少女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子時,月影殘垣。
    月族少女的指尖在觸碰到玉鑰時,整座器堂廢墟忽然泛起了銀輝。
    青苔爬上了焦黑的梁柱,裂開的地縫中也鑽出了瑩白根須,將那水晶棺碎片托舉成一座蓮台。
    “靈祭已啟,兵塚當開。”
    少女的聲音帶著三百年前的古調。
    “月兒,取你的心頭血來。”
    阿月後退半步,她腕間的新生藤蔓絞緊了玉鎖。
    “你叫我什麽?”
    “月族聖女,每一代都叫月。”
    少女抬手撫過她的眉間,那裏浮現出與畫中先祖一模一樣的紅痣。
    “你的阿娘偷走族徽玉鎖,是為了保護你能夠避過血祭……但是很可惜。”
    少女的聲音頓了頓。
    “但是很可惜,你的宿命終是還是追來了。”
    江白的橫錘擋在二人之間,鼎紋在他的胸口忽明忽暗。
    “要想要她的血,你得先問問我的錘同不同意。”
    “問你的鼎紋更合適。”
    少女的指尖輕輕的點向他的心口。
    “陳天罡的饕餮吞靈術,本就是月族禁術。”
    醜時,兵塚地脈。
    玉鑰插入地縫的刹那,廢墟沉降為深淵。
    江白墜落時看見了地脈如星河般奔湧而出,每道流光都是被吞噬的兵器殘魂。
    阿月被根須纏住了腰身,青女槍在虛空中劃出了一個碧色軌跡,隨後便刺入了一個百丈巨劍的裂痕中。
    “抓緊!”
    器靈突然顯形,虛影裹住江白撞向劍身。
    劍脊上刻滿了月紋,裂痕中滲出的黑血——那正是三百年前月族聖女的佩劍。
    阿月觸碰到劍紋的瞬間,記憶如潮水灌入:
    紅衣女子立於屍山之巔,手中的劍刺穿了青銅麵具人的心髒。
    “以我靈魄,鎮此凶兵!”
    隨著畫麵的碎裂,現實的劍身開始龜裂起來,湧出了滔天的煞氣。
    寅時,凶兵噬主。
    煞氣瞬間便凝聚成了一個人形,那人形之間便撞飛了江白。
    青銅鎧甲上鑲嵌著的十二顆玉鎖。
    阿月揮槍刺向鎧甲縫隙,槍尖卻被玉鎖死死的吸住。
    “月族聖女的血……。”
    “是月族聖女的血……。”
    煞氣的人聲如萬兵齊鳴。
    “正好祭劍!”
    江白胸口的鼎紋突然暴起,饕餮虛影咬住鎧甲的右臂。
    器靈趁機操控著殘魂的劍魄,在煞氣的人體內橫衝直撞。
    “用玉鑰!”
    月族少女的聲音從深淵底部傳來。
    “用玉匙刺他膻中穴!”
    阿月反手拔出了心口的紅痣,血珠凝成玉鑰形狀。
    在刺入的瞬間,鎧甲崩散成了萬千殘兵,其中一柄斷刀上刻著“趙氏家傳”
    卯時,趙氏秘辛。
    斷刀插入在地脈的裂口中時,那其間映出了趙無痕的過往:
    少年跪在祠堂,家主將斷刀按進他掌心。
    少年疼的全身顫抖。
    “趙家本就是月族的鑄劍奴,你要想活命,就替巡道宗盯緊那丫頭。”
    畫麵中的阿月尚在繈褓,腕間係著褪色的藤環。
    “原來趙家是月族叛徒。”
    器靈冷笑。
    “難怪宗主選他當狗。”
    江白突然悶哼了一聲,跪倒在地上,鼎紋正順著他的血管爬向了心脈。
    月族少女按住他天靈。
    “饕餮吞靈術的反噬開始了,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成為真正的兵塚。”
    辰時,兵塚初成。
    地脈在此刻沸騰起來。
    無數的殘兵湧入了江白的體內,鼎紋化作了經脈纏繞住了每件凶兵。
    阿月看見他瞳孔變成了熔金色,發梢也燃起了青焰,抬手間地脈竟隨掌心起伏。
    “以身為塚,納萬兵之魂。”
    月族少女的虛影開始消散。
    “但你要記住,當饕餮紋爬滿全身時……”
    話沒有說完。
    未盡的話語被煞氣衝散。
    江白揮臂直接震開了撲來的屍傀群。
    青銅鎧甲碎片自動貼合在他的身上——正是趙無痕那日所穿。
    阿月突然刺出青女槍,槍尖抵住他咽喉。
    “江白!”
    熔金色的瞳孔猛的收縮一瞬,鼎紋褪回胸口。
    江白踉蹌扶住斷劍。
    “方才……我是不是差點吃了你?”
    巳時,叛變伊始。
    地脈的深處傳來鍾鳴,九長兩短。
    “是器堂的求援信號。”
    器靈吸食著殘兵煞氣。
    “陳老頭那幫人開始動手了。”
    江白和阿月折返會地麵,他們二人行走在路上,阿月始終握著半塊玉鎖。
    當巡道宗總壇的烽煙映入眼簾時,她突然開口。
    “若我真是聖女……”
    “你就是阿月。”
    江白打斷了她的話語,他扯下腕間的藤環係在她手上。
    “就算是聖女,聖女也要吃飯的。不是嗎?”
    山門前,陳長老的殘魂正與宗主法相激鬥。
    三十餘名器堂弟子紛紛倒戈相向,將噬魂士逼入煉器爐陣。
    “來得正好!”
    陳長老的虛影卷住江白。
    “用你的兵塚吞了護山大陣!”
    鼎紋觸及陣眼的刹那,江白聽見萬千器靈的慟哭。
    護山大陣的陣紋竟是用活人器靈編織而成,而且每個節點都鎖著月族亡魂。
    午時,血陣崩天。
    阿月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靈血滲入到了陣紋之中。
    被囚的月族器靈蘇醒暴走,將噬魂士反拖入陣眼。
    宗主法相揮袖準備逃跑,但是他被江白體內的凶兵殘魂死死的纏住。
    “這一口,替陳天罡咬的。”
    饕餮紋撕下法相左腿。
    護山大陣崩塌時,器堂地火衝天而起。
    陳長老殘魂最後看了眼阿月,露出了一絲笑容。
    最終含笑散入了江白的心口。
    “江白”
    “江白,帶她去劍域……找聖女畫像……”
    隨著硝煙的散盡,阿月的手腕間的那顆紅痣也滲出了絲絲鮮血。
    那些鮮血在地上凝聚成為了一個“柒”字。
    江白拾起了燒焦的《器魂錄》,殘頁上還能隱約的看見“七器鎮天”的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