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所有的痛,悉數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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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之後,又來了一個人。
    “明明放在這的,怎麽會不見了。不可能,我不可能記錯。”
    她慌亂地在辛無影房間裏翻找,床頂,房梁,桌下,犀利的眼神掃視著每一處。
    那日她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對,那琴,有古怪……
    僅僅幾天時間,竟然沒了蹤影,這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
    劍鞘擲在地板上,染上了青苔,雨下得更大了,將欲衝毀滅府裏所有的一切。
    蕭雲生冒著雷霆大雨回了郊外的茅草屋,換了身衣裳。
    在屋外拾了些未淋濕的幹柴,點起了火,打濕的衣裳晾在竹竿上烘烤。
    直到柴火堆燃燒殆盡,熄滅了,也未曾烘幹。
    她倚在那缺了腿的木桌旁,睡了一宿,那琴,究竟在何處。
    乍暖還寒,日頭還沒升起,大雨過後的清晨有些寒意。
    京郊向南三十裏的四方亭,四方亭…應該快到了。
    路隱白穿著一身墨色衣裳,半發橫簪銀冠,烏發垂落肩頭。
    雪融急烈馬,春風散疑心。
    大雨過後,泥沾馬蹄,野草拂麵,露濕衣裳。
    此處茅草高沒人頭,哪裏見什麽四角亭的影子。
    路越來越窄,馬蹄聲漸漸慢了下來。
    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嘶——”
    茅草鋒利,劃破了他的右臉。
    這地方,如此隱秘。
    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愈發覺得辛無影這人,有古怪。
    橙色衣裳,橙色衣裳,橙色……
    草盡處,一隅斑駁亭角映入眼簾。
    那四角亭的更南邊,依稀錯落著幾戶農家,那邊,是常山城,再南邊,是江平城。
    馬蹄聲漸停,路隱白下了馬,走近亭中,才發覺,柱後還有一名女子。
    高髻,佩劍,卻是白衣。
    看來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將那琴從肩上取下,放在長桌上。
    他在茶桌前坐了下來,目光焦灼,隻剩九日,他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
    他沒有察覺,側方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桌上長琴。
    女子弓腰背靠亭柱,單腿屈膝駐亭倚欄杆,昂著頭,眺望常山。時不時回眸,回望亭內。
    他撤去了布袋,又彈起了那曲《玉蘭調》。
    琴聲時而婉轉,時而激昂。
    “姑娘一直盯著我,有何貴幹?明人不做暗事,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路隱白被窺地有些不自在,在看不見的地方,利刃已經上手。
    “你那琴,我要了。”
    “憑什麽?”
    “就憑”
    ——話音未落,白衣女子的利劍已經直逼咽喉,招招致命。
    千鈞一發之際,他提起長琴,擋住劍尖,琴端被刺了個窟窿。
    路隱白拈起琴袋,掠過她的雙眼。
    趁此之際,一步上馬。
    她緊隨其後。
    “駕!”
    追了二十裏,才驚覺,這馬上居然無人。
    “這女子什麽來頭,我與她素不相識,為何招招致命。”
    兩旁長茅被掀開,他居然躲在離亭不到一裏處的茅草叢裏,嘴巴裏還叼著根嫩茅尖。
    “呸!難道被她騙了?這是她的仇人?不對呀,我最近安分得很,可沒惹她。”
    現在,他要靠自己一雙腿,走完這十裏野路,到鄰近的村莊買匹馬湊活。
    “少爺少爺,您可回來了!快!快去…天牢有人來稟,蘇府有人硬闖,這會子,怕是抵擋不住了。”
    “什麽!接著!”
    他未及下馬,將那琴丟給藏茗,立馬掉頭前往大理監牢,孱馬嘶鳴。
    “我說了,我沒有什麽布防圖。就算你把我打死,我的回答也是……”
    “不說是吧,那我真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這鞭子硬。”
    “呃——”
    一鞭甩過她的前胸,一瞬間,皮開肉綻,指甲嵌近手掌。
    那鞭子,帶倒鉤。
    她此刻,被五花大綁在行刑杖上,
    “啊啊啊啊啊……”
    “很痛吧,那就對了,告訴我,布防圖藏在哪裏,我們蘇府,有的是能耐救你出生天。”
    蘇行絕掐著她下巴,強迫她仰視自己,他很享受這種被人仰視的滋味。
    “是啊,太…太痛了,我的骨頭都要被打碎了,我一點受不了了,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我全部都告訴你。”
    他帶著玩味,上前一步。
    “再近一點。”
    左耳貼近她噙著鮮血的嘴唇。
    “啊——”
    啪!
    “蘇大人,大人,你的耳朵,快,還愣著幹嘛,快去通知蘇太傅,來人,馬上送蘇大人回府療傷。”
    那老獄卒恨不得化身一輛馬車,載他回府。
    “滾開!”蘇行絕將那獄卒推出三丈遠,左手捂著耳朵,鮮血從指縫溢出。
    “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是給你臉了!”
    帶鉤血鞭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她緊閉雙眼,等待這撕心裂肺的疼痛將她撕碎。
    什麽布防圖,她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又或者,這東西確實存在,隻是爹,從來沒跟她提過。
    那老獄卒倒在地上,閉緊了雙眼,眼前的慘像不忍直視。
    這路掌司怎麽還沒來,再不來,這辛姑娘就要成肉泥了。
    “蘇、行、絕!”
    “你真是無法無天!”
    那鞭鞭子被路隱白緊緊地抓在手裏,彎鉤鑽入掌心,他雙眼噙血,快要溢出。
    陰沉的臉如閻羅,狠厲地說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身上的每一鞭,我都牢牢地記著,遲早,我會悉數奉還。”
    他將那鞭子狠狠地甩向他的陰鷙的臉龐。
    行刑柱上的人眼眸微動。
    “你當大理寺監牢是菜市場嗎!路隱白,急得連衣服都沒換就來了,真快啊。真可惜,還差一點,她就要死了,就隻差一點點。到底哪個狗奴才報的信!滿吉祥,你給我滾出來!”
    路隱白顧不上鑽心的疼痛,瘋狂撕扯著那粗大的麻繩,卻怎麽用力,都解不開。
    他環伺四周,看到了老獄卒的佩刀。
    一刀斬斷麻繩,看見她的手腕勒痕快要滲入皮內。
    滿吉祥從監牢大門處匆匆趕來,他早就看到路隱白衝了進去,現在估計,兩人已經打得差不多了。
    “喲,蘇大人,您怎麽來了。路大人,您怎麽也在這啊!這囚犯,怎麽回事,不是關押在牢房裏嗎?怎麽被提出來了,還這番模樣!李大柱!怎麽回事!”
    他站在離著二人三丈遠的地方,大聲斥責那老獄卒。
    突然,暼到了蘇行絕的左耳,急地來回踱步。
    “哎喲,蘇大人,您這耳朵怎麽回事?快去,快去備車,送蘇大人回府!”
    “滿吉祥,你這囚犯,是瘋狗,會咬人。”
    蘇行絕話音剛落,一道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他吞噬。
    “這這這,路大人,您可以走,但這囚犯您可得留下啊,這萬一陛下知道了,下官可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