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異形。
    這是不帶聲響的回答。
    虛無幻像漏氣的輪胎，黏在地上，一動不動，隻目光空洞地望向安全區內設有的電子大屏。
    屏幕滑過令人感到諷刺的宣傳語：每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請期待未來，不要質疑希望。
    哪來的無限的可能？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分明隻有三種可能，那就是——人，異能者，異形。
    出生時的血液結果，是判斷當事人是否會成為異能者的依據。一個酷似盾牌的所謂異能細胞將新生兒的命運狠狠劃出分明的界限。
    但至於人為什麽會變成異形，是沒有任何說法的，留下的隻有各方的猜測。
    虛無幻個人傾向於“能量波動導致人類磁場變化才致使異形出現”這一假說。
    “打擾了。”
    有人靠近了她，這是她並未察覺的。比起一般人，她似乎有著不錯的五感，但似乎隻有在鎮定的狀態下才起效。
    跟隨風而來的是黑衣男子溫柔的聲音，不知為何，讓虛無幻聯想起春天新冒出的嫩芽。
    “你需要嗎？”白皙光滑的手掌上是遞來的糖果，他淺淺帶笑。
    而虛無幻率先注意到的，是男子脖子上係著的黑色絲巾，與那隻黑貓係著的一模一樣。
    “你養貓嗎？”見男子搖搖頭，她追問道，“這是你撿到的嗎？”
    “什麽東西是我撿到的？”朦朧的光落在男子的身上，襯出他清澈的雙眼，他短暫疑惑了一秒。
    隨即，伸出的手下意識收回抬起了絲巾的一角，他問道“你是說這個嗎？”
    在虛無幻準備張口之際，她看見男子有了下一步的動作，有所顧慮地把話咽了回去，等待著。
    抬起的一角被翻轉過來，上麵是紅色絲線繡出的名字。
    “這條絲巾是我父母送給我的，上麵縫的是我的名字。”他順勢介紹道，“我叫冥律，你好。”
    虛無幻硬擠了一點感情，接了一聲，“你好。”
    兩隻異形就在不遠處，她沒有餘力去結交一個新的朋友，於是很快把目光收了回來。
    流逝的時光不能回收，她必須把握現在的時間去思考如何活下來。
    不經意間，她記起了那股燒焦的味道。
    它們會怕火嗎？還是相反的水？
    “他們長得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樣呢。”冥律慢悠悠地說道。
    虛無幻一怔，聲音裏不自覺多了一份驚喜，“哪兩個人？”
    或許是聽見她說出明確的數字，冥律微微一笑，從西服口袋裏拿出了身份卡，輕輕碰了碰虛無幻佩戴的手表。
    然而，那隻佩戴在右手的手表沒有任何變化，顯示屏依舊是數字。
    “嗯？”
    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又試了一遍，依舊無果後，輕輕一笑，語氣溫和道
    “這是假貨？”
    原先蒼白無力的臉蛋染上了一絲紅暈，“……嗯。”
    虛無幻羞愧難當，恨不得在這地下區，再挖出一個朝下的地。
    冥律改變方式，直截了當道“我是異能者。”
    她猜出來了，沒有任何驚訝。
    麵對出現的救命稻草，虛無幻帶有尊敬的點了點頭。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淡然自若的男人輕鬆吐出幾個字，“我在休假中。”
    虛無幻頓時感覺暈眩不已。
    世界為了規範異能者的秩序，研發了一種能關閉異能連接通道的藥，身體一旦被注射了這類藥，除非當事人服用解藥，否則將不再能使用異能。
    這類藥通常用在兩種人身上，一是不遵守規則惡意使用異能者，二是處於休假中【被處罰】的異能者。
    “什麽意思，那不就是說你現在等於廢物嗎？”
    冥律答道“準確來說，是廢人。”
    “其實不需要這麽準確。”虛無幻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等死嗎？”
    從麵容來看，他分明像一位天使，“你想死嗎？”
    “我當然要活。”
    兩人用輕微的聲音你一言我一語。
    “那就想辦法。”
    “你有主意了？”
    他嘴角流出的笑意傳遞不出溫度，“沒有。”
    春是送走冬而迎來的季節，也許是太過相近，偶爾會露出後者的影子。
    虛無幻不寒而栗，硬著頭皮問“那怎麽辦？”
    “靠你。”
    對方這副堅定模樣，令虛無幻摸不著頭腦。
    “靠我？”
    “對。”
    虛無幻冷笑一下，最後欣然接受，“哈哈，難怪你長得這麽白。”
    “哈哈。”冥律斯文道，“你很幽默。”
    兩人的注意都放在對方身上，沒能發現有一道身影在期間走向了中央。
    直到如煙花綻開的血從天空淋下。
    黑色的瞳眸逐漸變成了水藍色，年輕男人不可置信地從嘴裏拔出人類的肢體，他舉著，大聲解釋著，“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
    沒有人回應他。意外的，十分安靜，隻有區內代替換氣的風扇發出聲音。
    “是你幹的是不是！死老頭！”一道裂縫在年輕男人的身後悄然出現，他感知不到流血的背部，咆哮地質問著眼前一聲不吭的樸素男人。
    樸素男人依舊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虛無幻注視著，不是出於關心，而是好奇與困惑，為什麽那兩隻異形站在中央的位置上後不再走動了。
    她帶著揣測看向冥律，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答案。
    安全區內設有機關，普通人自然不清楚，但異能者們即使不是了如指掌也應該略懂一二。
    難怪見他處變不驚的，原來是心裏有底。
    年輕男人的肆意瘋狂，終於掀開了旁人柔軟的防線。
    孩童們最先發出了動靜，在無論怎麽哄也消停不了的哭聲下，大人們不再克製歇斯底裏起來。
    混亂是悲劇的色彩，美好與虛偽被扯開，人們變得連下水道的老鼠也不如。
    虛無幻掃視著四周的荒唐，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說不出一句話。
    眼角的餘光意外瞥見一雙在半空中踢踹雙腿，她疑惑地望去，雙眸在看清的那一刻染上了火一般的顏色。
    虛無幻解開手表朝那邊狠狠砸去，“住手！”
    這一下，為人堆裏的一個男人創造了機會，他拚命掙脫束縛，撞開他人，將地上的女兒拉到身後保護起來。
    虛無幻搶過冥律手中的身份卡，同時朝著向她走來的人群走去。
    冥律站在原地，態度平靜的像是假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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