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班主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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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騾馬市步行街的對麵。
    柳均站在一家泡饃店的下麵,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長安文化藝術服務中心。
    樓不高,三層而已,外表貼著一層瓷磚,方方正正,玻璃大門,很有體製內的風格,在大門兩邊還掛著幾條鐵牌,上麵寫著‘長安戲曲中心’、‘長安書法中心’、‘長安舞蹈中心’等等,這裏儼然是長安傳統文化的一個集合點。
    柳均借著官衣直入地下,在約莫地下十來米的位置,他見到了那群滯留陽間的戲班子老鬼。
    他們穿著過去的衣服,麵容神色之間隱約有一種荒涼蒼茫之感,仿佛一個個都是黃土上的胡楊,這讓柳均想起了去甘省的經曆,西北的氣質也在這群老鬼身上體現了出來
    而在這群老鬼的身邊,各式各樣的傳統樂器雜亂擺放,有板胡、二弦子、二胡、笛、三弦、琵琶、揚琴、暴鼓、幹鼓、堂鼓、句鑼、小鑼等等,但都不是實體,而是這群老鬼幻化出來的物件,生人無法觸摸,也聽不到樂器的聲音。
    而被他們所幻化出來的不僅僅是樂器,還有戲台子。
    柳均下來之時,所見到的是他們正在戲台子上唱秦腔的場景。
    氣勢高昂不似鬼,音調高亢好似吼。
    壯懷激烈四個字是很好的形容。
    但可惜,他們的演奏不會被任何人聽到。
    哦,柳均聽到了。
    柳均沒有打斷這群老鬼的演奏,他收斂氣息,靜靜的欣賞著,默默的感受著台上老鬼每一次大吼時所給心靈帶來的震動。
    他從沒有在現場聽過秦腔。
    現在,他聽到了。
    表演中的戲班子讓他感覺麵前的一切仿佛是真的一般。
    其生命力實屬難得。
    柳均好像看到了百年前生活在三秦大地上的那些人。
    他們悲壯、深沉、高昂、歡快、明朗、剛健,艱難與執著的生活著。
    良久,演奏結束。
    啪啪啪...
    掌聲在這漆黑的地下響起。
    剛放鬆下來的戲班子集體警惕起來,他們扭頭看向掌聲來源,然後便看到了柳均。
    “諸位不用驚慌,我是地府官員,名叫柳均。”
    柳均從角落走到台前。
    戲班子為首的是兩個男人,年齡看起來都在五十歲往上,麵容滄桑,體型寬闊。
    他兩對視一眼,便一齊走到了柳均麵前,拱手作揖,道:
    “在下雙寨班班主,白傳孝,見過柳大人。”
    “在下泰來班班主,張百功,見過柳大人。”
    二人身後是烏泱泱一片戲班成員,此時也都緊緊盯著柳均,在兩位班主的問好與如此之多的視線下,柳均心裏還有了一點小小壓力。
    比起先前灞橋的老鬼,眼前的戲班眾鬼壓迫力明顯更大。
    甚至於,柳均還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香火的存在!
    柳均擺起笑臉,也拱拱手,道:
    “兩位班主客氣,我今日來此,是有一事需要和兩位班主說。”
    雙寨班白傳孝緊跟著問道:
    “可是我等投胎一事?”
    柳均點頭:
    “正是。”
    張百功道:
    “此事先前地府陰司曾派人與我等說過,非我等不願,隻是我等實在是有執念未消。”
    “我知道,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解決此事,兩位班主可以對我說說是何執念,若是我能解決,我絕不推辭。”
    白傳孝與張百功稍稍一愣,接著對視一眼,白傳孝道:
    “那還請柳大人進一步說話。”
    “好。”
    他們在這地下幻化的戲台不單單是純粹的表演台子,而是把自己過去的戲班全部幻化了出來,也有可以談話的小屋。
    柳均隨二人到了小屋之中,並在二人恭迎下坐在了屋內首位。
    隨後就聽白傳孝道:
    “多謝柳大人可以體諒我等情有可原,我等感激不盡。”
    “白班主客氣,還是直接說正事吧。”
    “好,既然柳大人是個利索人,那我也就不廢話了。”
    白傳孝身子挺了挺,道:
    “柳大人可知我等已在此多少年了?”
    柳均略一思索,實則是在腦海裏快速的詢問小百科,得到答案後,說道:
    “已有一百一十二年了。”
    白傳孝歎道:
    “是的,已經一百一十二年了,柳大人又可知這裏原來是什麽地方?”
    柳均按著小百科的提醒答道:
    “梨園會館,或者說,四聖行宮。”
    聽到熟悉的名字,白傳孝與張百功的眼神都有些黯淡。
    “乾隆四十一年,梨園會館開始修建,乾隆四十五年,會館落成,那時我二人的曾祖分別帶著雙寨班與泰來班落於這會館之內,自那之後,便是一百多年。”
    “我和老張以為到我們這輩,我們也能像父親、爺爺、曾祖那樣,老實的唱一輩子秦腔,但終究是天道循環,世事無常...”
    白傳孝說到這,柳均不禁問道:
    “當時是遭遇了什麽?”
    張百功接過話茬,道:
    “自辛亥之後,全國軍閥混戰,我等日子也不好過,甲寅年1914)的時候,我們奉命為一個軍閥太太演奏,中途因其狗衝入台上,致使台上人員混亂,救場之時無意間打碎了那軍閥太太的茶碗,茶碗碎片劃了她手臂一下,然後對方就讓士兵燒了梨園會館。”
    柳均聞言心裏複雜,又問道:
    “那你們當時...沒有逃嗎?”
    白傳孝與張百功搖搖頭,白傳孝道:
    “她把我們關在會館裏,一起燒了。”
    他的聲音平淡,但卻令人沉默。
    張百功又道:
    “我一輩子就守著園子長大,園子被燒,我也正好和園子一起死了。”
    柳均又沉默了,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所以,二位班主的執念是想如何?”
    白傳孝道:
    “我兩想再在園子裏給人唱一次秦腔。”
    他話音落罷,便和張百功一起看向柳均,柳均有點頭疼了。
    這執念可不好解決了。
    如果隻是讓這兩班主帶人再去地上唱一次秦腔,這很簡單。
    但就是這個執念裏麵還涉及到了地點。
    當初的梨園會館早變成長安文化服務中心了。
    這讓柳均怎麽安排?
    再造一個梨園會館?
    嗯...或許可以考慮?
    柳均忽然有些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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