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荷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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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底書
小滿時節的荷香漫過修複院白牆,顧清歡俯身在拓片上勾勒纏枝紋,林見深的氣息混著薄荷糖味道落在耳後:"顧老師這般專注,倒像嘉靖年間替我補袍的繡娘。"
他指尖掠過她後頸,那裏還印著昨夜畫舫裏的齒痕。台燈突然閃爍,明代銅鏡在玻璃罩內泛起漣漪,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竟穿著民國長衫與旗袍。
"林工!橋基挖出個錫盒!"實習生的呼喊打破曖昧。顧清歡起身時絆到青瓷墩,被林見深攔腰扶住的姿勢,恰似展櫃裏那對出土的唐代陶俑。
......
暴雨將至的黃昏,錫盒在無菌室泛著幽光。
顧清歡鑷子尖觸到靛藍綢帶的瞬間,林見深突然握住她手腕:"等等。"他頸間紅繩墜著的玉璜正在發燙,與盒內傳出的震動產生共鳴。綢帶散開的刹那,泛黃的信箋飄出崇禎年間的沉水香。
"吾妻青璃親啟..."林見深念出抬頭時,窗外炸響驚雷。顧清歡的銀鐲突然收緊,腕間浮現出暗紅勒痕——正是前世被赫舍裏將軍捆縛時留下的印記。
信紙展開,竟是用滿漢雙語書寫的和離書。末尾"赫舍裏明遠"的印鑒滲著朱砂,與林見深昨夜戲服上的血手印重疊。恒溫箱裏的琉璃珠突然炸裂,封存的銀簪殘片直刺他鎖骨胎記。
"原來那世..."顧清歡指尖撫過"放妻歸柳"的字樣,"你屠城是為護我族人..."
警報器紅光掃過文物櫃,映出林見深猩紅的眼眶。他將她抵在明代屏風上,鎏金鸞鳳硌疼她脊背:"你可知我在盛京地牢,刻了多少個"正"字?"
......
黎園新排的《並蒂劫》正在彩排。
顧清歡替林見深勾完最後一筆劍眉,筆尖懸在他眼尾的疤:"這傷...不像戲妝。"他驟然攥住她手腕,將人扯進更衣箱。散落的戲服堆成錦繡墳墓,他咬開她領口盤扣時,妝鏡映出十數世的愛恨糾纏。
"當年在赫舍裏府..."他舌尖舐過她鎖骨舊傷,"你總在合歡樹下埋藥渣。"
戲台傳來悲愴的胡琴聲,飾演赫舍裏將軍的武生正在唱訣別詞。林見深突然將顧清歡的手按在胸口,那裏有條新鮮的灼痕——是昨夜修複火器時被明代火銃燙出的傷口。
更衣箱門被叩響時,他含住她耳垂呢喃:"這出戲,我要改結局。"
......
子時的荷塘浮著並蒂蓮燈。
顧清歡赤腳探進湖水,林見深從背後為她披上戲服大氅。五百年前的地牢陰寒與此刻暑熱交織,他指腹摩挲著她腕間勒痕:"當年在盛京,我在地磚刻滿"柳"字..."
蓮燈忽然齊齊轉向橋洞,暗流中浮起個檀木匣。林見深涉水撈起時,匣內竟是用尼龍絲纏著的婚書——正是顧清歡前世塞進繈褓的那封。
"這不可能..."她撫過泛黃的"周柳"二字,"順治年的物件怎會有..."
林見深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婚書夾層。朱砂褪去後顯現的,竟是顧清歡的現代簽名與他的指紋。荷葉叢中傳來相機快門聲,明日頭條怕是又要多段"文物局秘戀"的緋聞。
......
白露那日,黎園加演《鵲橋圓》。
顧清歡在後台為林見深係玉帶時,發現他脊背新紋的纏枝蓮——與明代銅鏡紋路如出一轍。妝鏡突然映出五百年前沉潭場景,她手中玉帶鉤墜落,正巧砸開地板暗格。
"這是..."林見深撿起褪色的戲單,民國二十三年《牡丹劫》的劇目下,赫然印著"周慕雲柳青璃"的藝名。泛黃劇照裏,兩人對望的眼神與今世毫無二致。
戲台傳來喝彩聲時,他將她壓倒在戲服堆裏。散落的頭麵折射七彩光斑,顧清歡的珍珠耳墜勾住他蟒袍金線:"你早知我們是..."
"從見你搶拍《雪鵲圖》那刻..."他咬斷她頸間紅繩,"就知道這債躲不過。"
檢場人掀簾的刹那,林見深用戲腔念白:"娘子,該續第六世鴛盟了。"滿場叫好聲中,無人知曉他塞進她掌心的事物——是那枚浸過五百年血淚的琉璃珠,此刻正在發燙。
......
暴雨衝塌橋東老槐時,錫盒裏的秘密終見天日。
顧清歡戴著白手套捧出玉雕婚書,林見深忽然握住她手腕。x光掃描顯示夾層中的發絲,經鑒定竟與兩人dna完全匹配。更詭異的是,婚書落款日期正是今天——2023年9月7日。
"看來有人..."林見深將婚書對著月光,"替我們圓了五百年的謊。"
荷塘忽然驚起白鷺,銜著半幅明代袖袍掠過修複院穹頂。顧清歡倚在林見深肩頭,看他用朱砂筆在檢測報告上勾畫——那些跳躍的數據,恰似當年沉潭時驚散的紅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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