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詔
    洞庭水君廟的地宮浸在幽藍水光中，李承稷望著壁上斑駁的壁畫——十二幅螭龍吞日圖，龍睛皆嵌著龜鈕玉璽的凹痕。阿蘅突然扯動他衣袖，腕間青蛇正對著東南角的神龕吐信。
    "這裏！"小木精掀開褪色的鮫綃帳，露出個紫檀妝匣。匣麵並蒂蓮紋間藏著道裂痕，滲出縷縷黑氣。李承稷用玉笏挑開銅鎖，匣中飛出七枚金針，針尾係著的紅線瞬間纏滿他雙臂。
    阿蘅咬破指尖點在金針上，藤蔓自地磚裂隙鑽出絞斷紅線："是苗疆的情蠱鎖魂陣，姐姐說過..."她突然噤聲，妝匣底層錦緞下壓著明黃絹帛，帛上朱砂寫就的"傳位詔書"四字猶帶龍氣。
    李承稷展開詔書的手在顫抖。先帝印鑒旁蓋著鄭貴妃的鳳紋私章，詔書末尾竟有酒娘的血指印！冰魄珠突然自懷中躍出，周衍殘魂在珠內顯形："當年先帝病重時，是酒池虯龍馱著鄭貴妃夜渡太液池..."
    話音未落，地宮穹頂轟然炸裂。碎石間墜下數十盞人皮燈籠，燈麵繪著的符咒正是九幽司手筆。李琰的冷笑自地麵傳來："我的好侄兒，且看是你手中的偽詔快，還是鎮妖司的追魂弩快！"
    阿蘅突然將妝匣拋向空中，藤蔓暴漲成網："帶詔書走！"她發間曼陀羅綻放如血，根係紮進地宮石縫。李承稷被藤蔓推出密道時，望見小木精化作參天巨樹，枝幹間開滿能吞噬符咒的鬼麵花。
    太廟柏樹林已成修羅場。李承稷在龍鱗衛掩護下且戰且退，懷中詔書突然發燙，燙得他心口龍紋浮現。追兵射來的破甲箭觸及龍鱗衛鎧甲，竟被青鱗折射回去，中箭者渾身爆出藤蔓——原是阿蘅臨別時種下的噬魂種。
    "殿下小心！"龍鱗衛統領突然撲來。李承稷轉頭見支白骨箭穿透玄甲，箭簇上北狄狼圖騰正泛著幽光。中箭侍衛轟然倒地，鎧甲間鑽出的卻不是血肉，而是酒娘埋下的銀魚傀儡。
    五更天，李承稷逃至北郊皇陵。殘碑間忽現鄭貴妃的素衣幽魂，她指向太宗陵寢的貔貅石像："詔書...置於石獸口中..."話音未落，九幽司的鎖魂鏈已穿透她魂魄。
    石像裂開的刹那，整座皇陵地動山搖。李承稷懷中詔書與龜鈕玉璽同時飛起，在月光下拚合成完整受命寶。寶光中浮現先帝虛影，手指南方嘶吼："斬龍台！速往..."
    暴雨傾盆而至，李承稷在龍鱗衛屍堆中踉蹌起身。身後傳來阿蘅微弱的呼喚，他循聲撥開枯藤，見小木精隻剩半截焦黑樹幹，樹心嵌著那支金步搖。
    "姐姐說...說草木精魄最宜溫養龍魂..."阿蘅的聲音從樹瘤中傳出，曼陀羅花瓣片片凋零，"把我種在酒池畔...或許百年後..."
    驚雷劈開夜幕，李琰親率三百鎮妖司精銳合圍。李承稷將枯枝貼近心口，眉間金目突然迸射血光。受命寶騰空而起，寶光中現出白蛟銜詔的畫麵——竟是酒娘百年前受托於鄭貴妃的殘影！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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