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同衾
    冰縫深處泛著幽藍磷光，周衛國背著玉善遺留的嫁衣，在永凍層中艱難跋涉。金達萊的第七朵花瓣開始卷曲，每走百步就掉落一瓣。當最後一瓣即將凋零時，他跌入個巨大的冰窟——這裏竟藏著日軍遺留的地下實驗室。
    防毒麵具後的腐屍突然抽搐，實驗日誌從他指間滑落。周衛國拾起泛黃的紙頁，手電筒光束掃過"夜鶯計劃"的鮮紅印章。玻璃器皿裏漂浮著嬰兒胚胎，臍帶連接著刻滿符咒的青銅盒。
    "原來我是第49號實驗體..."周衛國撫摸著後頸的櫻花烙印。1945年關東軍潰敗前，將戰死的中國戰俘改造成式神容器，而他被植入的是平安時代大妖"玉藻前"的殘魂。當年礦洞相遇並非偶然，是玉善用通靈術鎮壓了即將蘇醒的妖魂。
    嫁衣突然無風自動，裹住周衛國顫抖的身軀。玉善的虛影在冰壁上顯現，指尖劃過他胸膛："你心跳裏有我的三魂。"冰晶心髒突然迸裂，露出枚鴿血石，正是玉善前世作為巫女時的本命法器。
    實驗室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周衛國循聲撞開鏽蝕的鐵門，瞳孔驟然收縮——巨大的培養艙裏懸浮著少女玉善的肉身，三千青絲連接著精密的符咒儀器。艙壁的昭和十五年日曆，定格在她被擄走的那天。
    "他們抽了我的七魄溫養式神。"玉善的聲音從血玉中傳出，"現在要取回..."話音未落，暗處射出淬毒的苦無。周衛國旋身躲避，嫁衣卻被釘在艙體，滲出星砂般的靈光。
    十二名忍者從通風管躍下，結印喚出式神。玉善的肉身突然睜眼，瞳孔化作豎瞳："周君，殺了我！"她操控艙內液體凝成冰劍，卻刺穿了自己胸膛。忍者首領趁機斬斷青絲，實驗室頓時地動山搖。
    周衛國接住墜落的玉善肉身，發現她心口插著半塊陰陽玉。血玉與殘玉產生共鳴，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1938年那個雪夜，玉善為保他性命，自願成為式神宿主。而此刻她眼角滑落的，正是當年封印記憶的冰淚。
    "這次換我救你。"周衛國吻住玉善冰涼的唇，將血玉按進她胸口的空洞。忍者們的咒術在光芒中消融，式神反噬其主。玉善的睫毛輕顫，指尖勾住他染血的衣襟："笨蛋...這是陰陽師的同命咒..."
    隧道崩塌時，周衛國抱著玉善跳進應急滑道。嫁衣化作羽翼護住二人，墜入山腹溫泉。氤氳水汽中，玉善蒼白的肌膚泛起血色，七星刻痕順著脊椎綻放。周衛國別過頭，卻被她拉住手腕按在心口："式神咒印需要體溫才能解除。"
    月色漫過洞口的冰簾，水麵浮起萬千螢火。玉善散開發髻，和服滑落露出後背的封印陣。周衛國指尖觸及陣眼的瞬間，記憶突然重疊——三百年前，同樣的月夜，同樣的溫泉，他作為除妖師為她繪製護心陣。
    "周君的指尖還是這麽涼。"玉善轉身環住他的腰，將咒印貼在他後頸櫻花烙上。陰陽玉發出嗡鳴，兩人魂魄產生奇妙共振。當周衛國終於顫抖著吻上她鎖骨時，水麵倒影裏分明是平安時代的巫女與武士。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實驗室爆炸的餘波震碎冰窟。玉善忽然推開周衛國，徒手接住墜落的鍾乳石。鮮血順著皓腕滴入溫泉，竟開出並蒂蓮："快走...同命咒要生效了..."
    他們在暴風雪中逃往雷達站廢墟，玉善的體溫急劇下降。周衛國拆下電台天線製成雪橇，用嫁衣將她綁在背上。玉善呼出的白霧凝成冰晶，在他耳畔呢喃朝鮮童謠的第三段歌詞——正是夜鶯計劃的啟動密令。
    "當年我接到密令，要喚醒你體內的式神。"玉善將發簪刺入心口，蘸血在他掌心畫符，"但我偷偷換了咒語..."符咒亮起的瞬間，周衛國想起轟炸前夜的真相：玉善不是偶然路過礦洞，而是奉命來銷毀他這個"失敗品"。
    暴風雪中傳來螺旋槳轟鳴。美軍偵察機投下燃燒彈，火海映出玉善釋然的微笑："現在你可以恨我了..."周衛國卻將她擁得更緊，迎著熱浪衝進雷達站："我寧願你永遠騙我。"
    頂樓機房藏著台完好的發報機。玉善熟練地調整頻率，電波雜音裏傳出1953年的停戰廣播。她忽然咳出冰碴，七星刻痕開始吞噬指尖："其實停戰那日...我去長津湖找過你..."
    周衛國握著她逐漸透明的手，按下最後的發報鍵。電波穿越時空，與第一章的礦洞爆炸產生共振。當玉善完全消散時，他腕間的平安結突然斷裂，銅錢墜入通風井，傳來空靈的回響——是玉善嬰兒時期的啼哭。
    風雪停歇時，周衛國在廢墟裏挖出個鐵盒。裏麵是泛黃的婚書，日期寫著1953年7月27日，停戰協定簽署當日。盒底壓著半枚鑽戒，內側刻著俄文"永恒"。
    冰原盡頭升起極光，玉善的虛影在綠幔中起舞。周衛國追逐著幻影來到懸崖邊，發現崖底冰封著架墜毀的運輸機。艙門上的彈孔拚成北鬥七星，貨艙裏整整齊齊碼著四十九個青銅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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