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試情
    海水灌入肺腑的刹那，柳明卿懷中的獸牙突然爆發出灼目的白光。待他再睜眼時，竟置身於漫天飛雪的梅林之中。
    "這是……"
    "三生鏡界。"雪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冷意。她廣袖流雲，額間多了一道赤金紋印，"塗山氏的殘魂要驗你我真心。"
    話音未落，梅樹突然瘋長，枝幹扭曲成鏡框，千萬片梅花化作棱鏡。柳明卿望向最近的一麵銅鏡，驚見鏡中自己紫袍玉帶，正立於金鑾殿前接受封賞——
    "新科狀元柳明卿，賜婚安寧公主！"
    鏡中的他含笑謝恩，腰間卻佩著那枚瑩白獸牙。是夜洞房花燭，當掀開紅蓋頭時，公主的麵容竟與雪纓一模一樣！
    "夫君。"鏡中新娘柔聲喚著，指尖劃過他心口，"把你的命，給我吧？"
    "噗嗤——"
    利爪穿胸而過，柳明卿看著鏡中的自己瞬間化作枯骨。更可怕的是，那具骷髏仍保持著作揖的姿勢，頜骨開合間發出嘶啞的笑聲。
    "假的！"現實中的柳明卿踉蹌後退，卻撞上另一麵鏡子。這次他看見自己垂垂老矣，正用匕首剜出心頭血滴在《禹跡圖》上，而雪纓在旁冷眼旁觀，九條尾巴沾滿鮮血。
    "這些皆是可能發生的未來。"蒼老的女聲在梅林回蕩，"書生，你現在鬆手還來得及。"
    柳明卿猛然轉身，發現雪纓正對著一麵血鏡發抖。鏡中呈現的竟是東漢光武年間：獵戶裝扮的男子張弓搭箭，箭矢穿透一隻懷孕的黃鼠狼。那畜生琥珀色的眼睛望著獵人，淌下兩行血淚。
    "這是……你的前世。"雪纓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我們一族最擅卜算因果，沒想到……"
    "那是輪回往事了！"柳明卿欲抓住她手腕，卻被一道氣勁彈開。
    無數鏡子開始旋轉，映出更多殘酷畫麵：書生因妖氣侵蝕化為白骨、雪纓為救他屠戮整個村落、海眼中升起百丈高的蛟龍吞噬青州……
    "選吧。"狐妖的聲音帶著蠱惑，"斷血契，可得人間富貴；續前緣，必遭天譴人誅。"
    柳明卿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與雪纓的左手被金線纏繞，那些絲線正從他們心口源源不斷抽出鮮血。雪纓忽然笑了，眼角金紋如火焰燃燒："柳明卿，你可敢與我共赴死劫？"
    漫天鏡麵應聲而裂。
    書生在紛飛的鏡片中縱身躍起，任由鋒利的棱角劃破衣襟。雪纓的九尾在狂風中舒展，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所有幻象轟然崩塌——
    現實中的海底，青銅門前。
    柳明卿猛地嗆出一口海水，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與雪纓十指相扣。在他們麵前，半麵古鏡緩緩沉入海底，鏡框上狐首雕像的右眼處，赫然嵌著那枚瑩白獸牙。
    "你們通過了考驗。"海底傳來悠長的歎息，一具巨大的白狐骨架從淤泥中升起，空洞的眼窩對著《禹跡圖》，"現在，該看看真正的未來了……"
    狐骨前爪拍地，殘卷上的星鬥標記突然活了過來，化作金色流光鑽入柳明卿眉心。他看見自己站在青龍殿廢墟上，胸口插著半截斷劍，而雪纓的妖丹正在他掌心碎裂成星芒——
    這次，沒有鏡子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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