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龍蘇醒
    青銅門內湧出的黑霧凝成巨爪，將雪纓拖向深淵。柳明卿抓住她飄散的衣帶，指尖觸及的布料卻瞬間腐化成灰。
    "鬆手！"雪纓在霧中厲喝，九尾燃起青焰，"你會被……"
    話音未落，海底突然地動山搖。柳明卿借著狐火微光，瞥見門縫中探出半截龍角——那角上纏滿鏽跡斑斑的鎖鏈，每片鱗甲都大如磨盤，縫隙間滲出粘稠的黑血。
    "嗷——！"
    龍吟震碎珊瑚礁，柳明卿七竅溢血，仍死死攥著雪纓的手腕。黑霧腐蝕著他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可傷口處流淌的金色血液竟在緩慢再生血肉。
    "你瘋了！"雪纓瞳孔縮成細線，突然翻身將他壓在身下。九尾如繭包裹住二人，她咬破舌尖，以精血在虛空畫出符咒："以黃大仙血脈為引，封！"
    龍角驟然縮回門內，海床裂開百丈溝壑。兩人被激流衝上淺灘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柳明卿趴在礁石上劇烈咳嗽，吐出的海水夾雜著金絲般的血線。
    "為何拚命救我？"雪纓癱坐在旁，白衣浸透後近乎透明，心口處有道漆黑的爪痕，"你該知道，我接近你本是為了……"
    "《禹跡圖》？"柳明卿抹去嘴角血漬，從懷中掏出泛黃的帛卷。缺失的右下角處，隱約顯出幾行小楷——竟是以他的金血為墨新浮現的字跡："人妖合祭，以心換心。"
    雪纓猛地搶過帛書，指尖撫過那些字跡時微微發抖："原來缺失的部分……是祭文。"
    海平麵突然凹陷下去，形成巨大的漩渦。百裏外的漁村傳來哭喊，十二丈高的海牆正以摧城之勢撲向海岸。雪纓望向翻湧的雷雲，輕聲道："那條蛟龍，是禹王封在海眼下的上古孽障。"
    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跳動的金色光斑："黃大仙血脈世代為鎖，每一任鎮守者都要將妖丹……"
    "不行！"柳明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昨夜海底的幻象浮現眼前——青銅門前雪纓獻祭妖丹，身軀在青光中寸寸湮滅。
    雪纓低頭看他染血的手指，忽然輕笑："書生，你莫不是對我這妖物動了凡心？"
    鹹澀的海風卷起她散落的長發，有幾縷拂過柳明卿的眉骨。他望進她琥珀色的瞳孔，那裏映著自己狼狽的模樣："若我說是呢？"
    雷聲吞沒了餘音。
    雪纓忽然傾身逼近，鼻尖幾乎相觸："凡人壽數不過百年，而我已修行三百載。"她指尖劃過他心口，感受著皮下急促的跳動，"待你雞皮鶴發時，我仍是這般容貌……"
    柳明卿握住她作亂的手，金血從指縫滲出："那便等我轉世。"
    海嘯的轟鳴近在咫尺，雪纓卻在這生死須臾間愣住了。三百年前那個雨夜，也曾有獵戶捧著奄奄一息的黃鼠狼說過同樣的話。記憶重疊的刹那，孽龍吐息已掀翻他們棲身的礁石。
    "抓緊！"雪纓化作原形將書生甩上後背，踏浪衝向漩渦中心。龍角刺破海麵，猩紅的豎瞳鎖定二人，吐出的黑霧腐蝕著九尾白毛。
    柳明卿在狂風中展開《禹跡圖》，金血順著裂痕滲入帛布。缺失的祭文愈發清晰，他忽然讀懂那些古篆——所謂人妖合祭，竟是要將雙方魂魄煉成新的封印！
    "不要看！"雪纓口吐人言，狐火灼燒著帛卷。可祭文早已印入書生眼底，他忽然從後抱住白狐脖頸，唇貼著她耳尖低語："你教我畫符可好？"
    蛟龍利爪劈下的瞬間，九尾白狐淩空轉身。柳明卿咬破手指，就著雪纓的妖血在她背上畫出敕令。每一筆落下，尾尖就斷去一尾，當第九筆完成時，滔天海嘯竟凝成冰峰！
    "你何時偷學的禁術？"雪纓嘔出金血，化作人形跌進他懷裏。
    柳明卿撫過她蒼白的臉，拇指擦去嘴角血漬："那夜在柴房，你在我掌心寫過符頭。"他舉起右手，當初被她指尖劃過的位置浮現出暗紅咒印。
    冰峰轟然炸裂，萬千冰錐刺向蛟龍逆鱗。孽龍痛吼著縮回海眼，青銅門再度閉合前，柳明卿瞥見門內堆積如山的白骨——那些都是曆代鎮守者的遺骸。
    懷中的雪纓漸漸透明，心口妖丹已出現裂紋。柳明卿突然低頭吻住她冰冷的唇，將體內流轉的金血渡了過去。古籍從礁石上飛起，殘頁拚合成完整的祭文，在他們頭頂旋轉如星圖。
    "以我心頭血，換卿……"
    誓言被海風撕碎，兩道身影在晨光中糾纏著墜向深海。最後一刻，雪纓翻身將書生護在懷中，九條斷尾燃成火炬，照亮了青銅門上斑駁的銘文——
    海枯情不滅，石爛契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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