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燭淡道：
    “管他，嫌命長。”
    趙豫不再多言，當夜就退房，換地方歇息。
    次日繼續上路，偶爾感知遠處又有人跟蹤，氣息忽隱忽現，顯然是組織化的追殺。
    他猜測可能是黑雲穀餘孽、龍隱宮漏網之魚，或曲陽侯舊部。
    又或其他組織受人指使。
    反正路上暗流不止，但他們都難逃一死。
    一路上暗算不斷，趙豫心裏雖煩，卻也視之為磨礪。
    任何敢近身刺殺者，必以血還。
    當他在荒林間拔劍斬倒那十幾名刺客首領時，剩下的人喪膽幹脆遁逃。
    王燭看他應付得遊刃有餘，也不再插手。
    如此東行，轉眼過了數月。
    趙豫磨煉充足，境界越發穩固，心中對劍道不斷沉澱升華。
    黃昏，他們駐足在一片海邊斷崖。
    望去遼闊海域，落日殘陽映出滿天火雲。
    海浪輕撫礁石，拍起層層白沫。
    趙豫深吸濕潤鹹味海風，喃喃道：
    “先生，我們這算是真正到了大陸邊陲之地。若再往前，便是海外群島。不知接下來何去？”
    王燭抬眼看深海：
    “海外亦有修士絮亂，也許有更驚人的變數。隨意走走。”
    趙豫點頭：
    “萬事聽先生。”
    他頓了頓，又輕聲：
    “回想一路以來，從荒城、血煞盟，到曲陽侯、龍隱宮，乃至此間江湖紛爭，多少死在我們劍下。先生不曾讓步，我亦狹路相逢不退半步。我始知‘修道’之心有何等快意，卻也自問這一切可否就是修行真意——隨心而為，無懼天下？”
    王燭微笑，眼中映著晚霞：
    “若你再修行長久，就能更懂。隻管信念堅定，不必多懷疑。”
    趙豫肅然點頭。
    忽然，他心血來潮，看這海天交際之處，靈光激蕩，於是卸下包袱，在海邊盤坐練劍意。
    王燭也不阻，走到一旁崖邊靜看濤聲。
    暗夜降臨，趙豫沉浸於真氣運行。
    夜空繁星燦爛，海浪深沉不息。
    忽然，他耳邊仿佛聽見某種呼喚，睜眼看向海麵，隻見遠方海天交融，似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光柱直衝雲霄，然後消失無蹤。
    他怔住：
    “先生，你看見了嗎，那遠處好像有異象？”
    王燭目光微轉，淡淡道：
    “海底藏著遠古遺跡。是否想去探？”
    趙豫驚喜：
    “可否？”
    王燭：
    “自然。”
    翌日晨光。
    王燭和趙豫沿著綿長海岸一路向那光柱方位趕去。
    海岸線上多是亂石嶙峋的礁灘，海鳥在低空盤旋，與遠方漁舟構成一個恬靜清麗的畫麵。
    相比過往所在的血雨腥風之地，這裏絕對算得上桃源般的存在。
    隻是，越往前走，越能感到空氣中時而閃動一股莫名壓迫感。
    似乎整座海洋深處沉眠著什麽古老未知，隱現出遠古的威嚴與詛咒。
    兩人在岸邊行進，偶爾遇到打漁的鄉民，對這片海域似乎頗多忌憚，說什麽“鬼海”、“龍墓”、“海皇塚”。
    但也沒人能拿出確切說法。
    有人勸他們別往深處闖，海浪凶險，礁岩密布，且曾有不少外來的修士在此失蹤。
    王燭對此隻是一笑置之。
    一路上，大多時候很平靜。
    隻有三兩撥不識相的宵小，意圖打劫，最後都被趙豫一劍斬滅。
    至於那若隱若現的暗樁監視，也在他們一次次的反製下徹底噤聲。
    漸漸地，再沒人敢輕易跟上。
    到了海岸線盡頭，視野變得遼闊無垠。
    麵朝大海時，心胸仿佛也一下子開闊起來。
    據沿途漁夫所言，再往前穿過這片灘塗，隻剩下一大片荒島與淺礁，傳說有無數詭魅海妖、凶獸出沒。
    曆代以來，凡人禁足，更別說如此深遠的海段。
    一些自恃高明的修行者曾試圖在那群島探寶，卻再無歸來。
    “傳說，那地方是遠古海皇的墳墓遍布之地，海妖橫行，水下暗藏巨大危險……”一名老漁夫在送別他們時一再叮囑，“兩位若是真往那兒去……小心為上。”
    趙豫禮貌拱手：
    “多謝提醒。”
    他回頭看向先生，一如既往，隻從王燭淡漠的神情裏看出一句：
    “走便是了。”
    於是，他們便真的走了。
    再過數十裏後，海潮漸淺，地形變成大片淤泥灘，時不時有沼澤與溝壑交錯，還要提防忽然湧來的漲潮。
    行到暮色時分，終於看到遠遠有一列灰蒙蒙的島嶼剪影，高低錯落，環伺於海天一線。
    血紅夕陽映照下，島嶼的輪廓如同一片猙獰的怪獸牙齒。
    看著那片怪異景象，趙豫忍不住凝重！
    還真像是遠古海皇沉睡的區域？
    甚至可能是某個遺跡？
    但也不知其中暗藏多少殺機。
    夜色一點點降臨。
    潮汐漸退，露出更多光滑濕潤的岩石與泥灘。
    兩人腳步如履平地，踏波水而行。
    以修士真氣在腳下匯聚成輕巧氣流，使得他們能行走如飛，不沾水漬。
    緊趕慢趕，夜深時方才真正踏上那片島嶼群落。
    放眼看去，到處是荒涼岩石，不見半點煙火。
    海風吹拂，帶來陣陣濕冷氣息，宛如在訴說無盡死寂。
    海浪撞擊礁石，砰然作響，鬼哭狼嚎。
    他們在一座高約數百丈的峭壁附近停下。
    峭壁上布滿瘴氣般的水霧，看久了讓人頭暈目眩，就像是某種隱約的“領域”在此生效。
    趙豫定神運轉內息，這才驅散那股陰寒之感。
    王燭仍是雲淡風輕，根本不受幹擾。
    “先生，這裏極不尋常，您有什麽感覺嗎？”趙豫問。
    王燭指尖輕輕一撚虛空：
    “有動靜。”
    “何意？”
    “海底之下，有活物……”王燭頓了頓，“而且不止一頭，是一片深海棲地的生靈正在湧動，感應到我們氣息了。”
    話音剛落，夜色中忽然傳來一陣低沉轟鳴，如鯨獸般的嘶吼從遠處海麵響起，伴隨著某種古怪的“哢哢”骨節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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