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豫站在斷崖之巔，對先生行禮：
    “多謝先生一路指點。”
    王燭無波無瀾：
    “尚還早。”
    他目光看向遠方，如蒼穹俯視：
    “你可覺，在這人間還有多少執念與輪回？你的劍，終究要破雜念，參本真。”
    趙豫心頭震撼，自己已是皇境，但還有更高之境啊。
    這天下再怎麽亂，也終會歸於塵土。
    修行的終極，並非隻為殺戮和平，而是登臨更廣闊的自由。
    想到此，他豁然明悟。
    有人想當人間皇帝，而自己也曾抱打不平，如今見得更多，隻是如彈指間雲煙。
    想到這裏，他對先生笑道：
    “既如此，我就繼續揮劍，這最後幾處亂源也斬之幹淨吧。殺到天下無可殺，也便可理清心境！”
    王燭微挑眉，輕輕點頭，沒再說話。
    半個月後，北疆“燕王”在十萬冰原之戰失敗，被趙豫一劍斬於雪峰之巔。
    其麾下各部降。
    江南王海港被破，邪修盟友也被剿滅。
    再往西陲荒漠處，他與先生鏖戰上古魔靈，升起漫天黃沙，把那邪神永鎮地底。
    每一樁，都堪稱驚天壯舉。
    至此，炎州藩亂與邪修大勢被徹底擊潰，皇朝表麵一統。
    朝廷上下齊聲稱頌“滅王劍尊”大恩，皇帝也在金鑾殿正式頒布詔書，盛邀他入朝為王侯，卻被他拒絕。
    隻收下那封無上榮銜的敕令，予以隨時行使特權的通行。
    算是給天下人一點交代。
    這場經曆最終改變了天下格局。
    很多改革在宰相、在朝堂有條不紊地推行。
    江湖上亦風氣一新，邪修銷聲匿跡，正道宗門更加團結。
    百姓日漸恢複生機，史稱之為“光複之世”。
    而趙豫與王燭，在盛世將起之時，默默抽身而退。
    他們在帝都的萬人空巷送別中，依舊從容而去，沒有留官位，沒有攜金銀。
    真正能把天下從跌宕苦難送回希望，卻不居功自傲，也是一種灑脫。
    離別之際，宰相流淚相送，皇帝親至宮門拜謝：
    “蒼生因二位而得新生……願保重……”
    趙豫淡淡微笑：
    “我早說過，看不慣便管，如今既理順，就交給你們。”
    王燭更是一如既往，沉默背手，衣襟飄飄。
    兩道身影又一次行走江湖，踏遍名山大川。
    或許還有小股餘孽不服，但在他們眼裏隻是小波浪。
    趙豫與王燭一路東行，翻山越嶺，路過無數風景。
    自從皇朝動亂平息、諸侯紛爭塵埃落定後，似乎天下真正短暫進入了一段相對的太平盛世。
    官道上多了來往商旅，人們在市集裏互通有無，百姓臉上重現笑容。
    可對於他們二人而言，這片紅塵仍有著無數未知與暗湧等著被觸發。
    一路上，趙豫不斷以行腳修行、印證自身已臻皇境的劍道境界。
    而王燭卻始終淡然如常，不談朝堂過往，也難見他為俗世任何微擾所動。
    唯有當趙豫偶爾說起修行的感悟或某些更深層麵的思考時，王燭才偶爾點評寥寥，稍作啟示。
    趙豫深知先生無所不能，卻並不知道先生究竟是誰，隻半猜測也許他來曆遠不止一位尋常高人。
    他曾私下琢磨，先生對“天道循環”與“人世滄桑”這些話題往往看得極深，好像經曆過無限歲月似的。
    但他也不好開口多問。
    畢竟一路以來，他越發對王燭心生敬畏，能跟著先生練劍，就足夠了。
    這日，二人來到一處山勢平緩、田疇交錯的安靜州郡。
    在小鎮住下時，旅店老板興致勃勃地向他們推薦：
    “兩位客官，最近可聽說了沒？西北方向似乎出了一個大動靜，說是‘上古禁區’突然現世。傳聞無數強者雲集，各大神朝、各大聖地都派人去了。嘖嘖，咱們這兒雖然小地方，但這陣子也看到不少修行者風塵仆仆趕路，似乎都想去那禁區分一杯羹。”
    “上古禁區？”趙豫聽得詫異，“那是什麽來頭？”
    老板撓頭道：
    “誰曉得呢，好像是傳說中某個可怕遺跡。聽說裏麵埋葬了遠古的無上機緣，也有萬古以來的邪禍，凡是踏足者十不存一。總之各種說法層出不窮。昨天還見到幾個北方來的大宗門弟子路過小鎮，匆匆往那邊趕。”
    “這般轟動？”趙豫倒是來了點興趣。
    若非是什麽驚天變故，怎會驚動如此多勢力？
    於是他出門到附近街巷，再問了幾波路人或異鄉商販，果然證實此事實屬轟動。
    這次禁區現世似乎橫貫天辰界數州地域，遠遠超過以往尋常遺跡的規模。
    據傳那些自詡為“神朝”的龐大政權、頂尖大宗門“聖地”，都在以最快速度向那裏集結，準備探索或直接征伐。
    有人說到了那裏，甚至能見到“古皇族”的影子，也有人說有“諸神後裔”會再度現身。
    “先生，看樣子出了件大事。”趙豫興致勃勃回到客棧，向王燭作稟，“是否要去看看？”
    王燭神情淡然：
    “隨意。”
    這一路，他已把決定權交給趙豫。
    見先生並不排斥，趙豫便笑道：
    “既如此，咱們也去瞧瞧。況且……經曆過這麽多凡世紛爭，我也想見識一下真正的大場麵。也許能助我再突破。”
    王燭微微頷首。
    而後，兩人踏上去往禁區之路。
    從小鎮到禁區足有數千裏。
    不過這對於修士而言並不算極難之旅。
    更何況此番異象遍及天辰界，遠遠不止他們所處區域，許多勢力都在風起雲湧之間向同一方向匯聚。
    一路上，他們不僅遇見大宗門隊伍呼嘯而過，還看到一支支神朝軍隊踏空飛舟，或是大家族的飛禽、走獸法座呼嘯而過。
    盛況堪稱罕見。
    這般排場，很讓趙豫唏噓。
    他當年在帝國內亂時，也見過抵死對峙的諸侯，卻尚未見過如此眾多而且層次更高的勢力同時出現。
    “看來這所謂禁區真非同小可，”趙豫暗道，“隻是不知在先生眼裏，算什麽樣的存在。”
    他悄悄觀察王燭。
    卻見先生依然那副淡淡的神色，對眼前這舉世轟動的場麵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再大的風浪，也隻是過眼雲煙。
    想想過去遭遇的一切，也無一例外被先生視若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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