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王燭到達一座還算熱鬧的鎮子——“石嶺鎮”。
    這兒橫跨商道，南來北往的人都會稍作歇腳，鎮上酒肆林立，也暗藏魚龍混雜。
    他選擇一家老舊客棧住下，要了碗清粥。
    掌櫃瞧他一身簡樸青衫，卻氣度不凡，心中也好奇。
    隻是時下亂世，小心為上，不敢多問。
    坐在大廳隨意喝著粥，王燭耳聽四麵，多是各種閑談，議論近期北境匪亂，或說魔修血洗某村的事，令人心寒。
    忽有一隊黑臉大漢推門進來，凶神惡煞，砰地一拍桌子，對掌櫃吼道：
    “上好酒菜，爺爺們要好好吃一頓！再慢就拆你店。”
    掌櫃忙陪笑：
    “好、好，馬上。”
    那些大漢瞥見店裏食客僅寥寥數人，目光不屑，見王燭獨坐，更沒看在眼裏。
    王燭懶得理會。
    然而就在酒菜上至一半，那隊大漢中有人開始喧鬧，欺負女夥計，甚至想動手動腳，引得店裏其他客人都走避不及，生怕被牽連。
    掌櫃苦苦哀求：
    “各位爺手下留情，小店經不起折騰……”
    為首的大胡子漢子嘿嘿獰笑：
    “老子在外殺人放火都幹慣了，還在乎你這小店？別廢話，再囉嗦就砍了你。”
    說著抽出一把彎刀晃動，嚇得女夥計尖叫不斷。
    王燭用完粥，緩緩放下碗，看了一眼掌櫃驚恐的麵龐，遂輕歎一聲。
    他雖向來超脫，但殺人越貨之流在他眼裏不過爬蟲，也沒什麽存在價值。
    於是他袖口微微一抖，一縷真氣化作無形勁風，將那群大漢從裏到外全數震飛，撞在牆壁上骨斷筋折，當場暈厥吐血。
    也有兩個當場身死，一動不動。
    掌櫃和夥計看呆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紛紛對王燭跪謝：
    “神仙……多謝出手救命……”
    王燭隻點頭，不多言，起身擱下幾塊銀子當房錢：
    “掌櫃，莫要驚慌。”
    掌櫃連連點頭，心中對其更是敬畏，宛若見了活菩薩。
    從這小事中，王燭也看出如今的天樞界人心惶惶，匪寇橫行，部分原因是正道勢微，官府也被滲透或無力治理。
    天樞界不似上古一統，宗門、家族與藩閥林立，對於百姓管束並不嚴謹。
    若有外敵侵入，依舊是一片散沙，各自為戰，也難怪幽冥老祖能暗中策動邪修。
    王燭繼續往北，僅僅數日就目睹了多起血腥掠奪和人心險惡。
    有時他遇到獸潮襲村，隨手驅散，卻見村裏人打互補主意，為搶奪餘糧反目成仇；
    有時他見某些小門派相互侵吞，明明同為修士，卻自相殘殺……
    人間百態。
    魔修雖可怕，人心深處的貪婪、猜忌、妒惡也同樣可怕，甚至更毀滅。
    但他並未試圖去頒布法令或立號令統治這界，那非他本意。
    他隻是在遇見不平時，順手斬之。
    如果某處人心黑暗，他也不會刻意勸化，隻道“自作自受”。
    如此一路無聲行走，不知名的地方卻留下了無數讓人驚歎的傳說。
    某村遭襲，一夜之間魔頭盡滅，村民見青衫飄過；
    某城陷危，被強敵徹底封鎖，卻在清晨發現所有強敵死於劍光下，青衫仙人踏月而去……
    凡得見者，無不拜服。
    但當他們再想追尋其蹤跡，卻已於茫茫紅塵中失去身影。
    北疆，是天樞界最凶險的地帶之一。
    因為地勢高峻，天氣寒冷，又常年受妖獸與魔修侵擾，人口稀少。
    據傳幽冥老祖的老巢便在更北的寒淵之域。
    王燭一路翻山越嶺，踏入這片冰封領域。
    凜冽寒風撲麵，雪粒刀割般在空氣中飄搖。
    遠處視野裏，山脈與雪原綿延不絕，宛若天地蒼茫一線。
    走進一看，更覺荒涼。
    沿途可見廢棄村堡，斷壁殘垣上凝著冰霜，險象環生。
    大雪紛飛。
    王燭在一片茫茫雪野中，看到遠方屹立一座孤堡風岩堡。
    堡牆上插著破舊旗幟，似乎還有些人駐守。
    他心念一動，過去看看。
    近前察覺這裏聚集了上千難民。
    他們瑟縮在城門後，麵黃肌瘦，取暖不足，一副苟延殘喘的景象。
    方知原來這風岩堡本是北疆一個小勢力的據點，在彌天戰亂中尚未淪陷，但隨時可能被魔物攻破。
    城中守軍寥寥百人，由一位老將統領，姓嚴。
    此老將雖有一腔熱血，卻苦於兵微將寡。
    多日來他們一邊給難民提供庇護，一邊驚恐地等待下一次魔怪突襲。
    王燭走到堡門，守衛上下打量他，詢問來意。
    “路過。”他淡淡答。
    守衛見他獨身一人，皺眉說：
    “你若要避難，可以進，但需守堡規。”
    王燭不置可否，踏入城堡。
    城裏很荒破，百姓擠在簡易窩棚中，秩序勉強維持，卻缺糧缺藥。
    老人與孩子哀嚎不斷，氣氛灰暗。
    他找到一個背著鐵鍬的中年男子，問：
    “此地為何如此困窘？”
    中年男子歎道：
    “唉，前不久魔修們帶著雪夜獸群圍城，殺了不少人。我們損失慘重，又得不到外援。若再來一次大的攻勢，風岩堡怕保不住。到時我們都得死。”
    王燭沉默少頃，又詢問：
    “可曾聽過幽冥老祖名號？”
    那人一臉駭然：
    “當然！北境之魔，許多都受那老魔頭驅使，說是他統攝妖孽群族，要吞並天樞界。至今已有多座城池被夷平……我們風岩堡命懸一線。”
    很多難民聞言，也紛紛歎息。
    此地唯盼奇跡降臨，否則不過延長悲劇。
    是夜，堡內風雪交加，氣溫驟降至可把血液凍住的零下。
    卻恰在此時，堡上哨兵急報：
    “有大批妖獸在外圍徘徊，似要進攻！”
    守軍驚慌，嚴老將帶人忙集合，組織弓箭與火油，意圖死守。
    難民也嚇得哭喊，四處逃竄。
    很快，夜幕裏傳來妖獸的嚎嘯聲，密密麻麻的暗影湧向堡牆。
    那是雪夜狼、冰甲虎等北境常見猛獸，也夾雜著一些扭曲的人形怪物，顯然被魔修用邪術改造。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十餘名魔修出現在怪物陣後，發出怪笑：
    “小小風岩堡，還想負隅頑抗？給我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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