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燭走到鎮側一條偏街，忽見不遠處一間賭坊門口圍了些閑雜之徒。
    賭坊大門半掩，裏頭傳來哈哈大笑和牌九碰撞聲。
    賭徒們或神情亢奮，或失魂落魄。
    町中“天藏會”常被傳與賭、娼、兵器走私等勾結。
    王燭打算潛入探風。
    當王燭快到門口，就見一個矮壯男人拎著竹棍，把一衣衫破舊的中年漢子從賭坊踢出，罵道：
    “沒錢了還敢賭？滾出去，再敢賒賬，就卸你一隻手！”
    那中年漢子臉色蒼白，連聲討饒：
    “容我回去湊……我真能翻盤……”
    矮壯男又踢他一腳：
    “滾蛋！”
    路人見狀，誰都懶得管。
    中年漢子顫巍巍爬起，狼狽溜走。
    那矮壯男吐口唾沫，扭身進門。
    王燭不動聲色，隨人流一並踏入賭坊。
    裏頭空氣渾濁，煙氣繚繞，幾十張賭桌羅列，骰盅、牌九、紙牌，俱全。
    賭徒們紅著眼，有人狂笑贏錢，有人衣衫淩亂輸了個精光，或咒罵，或乞求放貸。
    最裏邊一圈圍得水泄不通，大夥圍觀一場“大注對賭”。
    王燭走近，看見桌上金銀散落，顯然賭得很大。
    一張豪華座椅上坐著個赤膊壯漢，臂膀有紋身，虎頭張口，甚是駭人。
    他腳下還趴著兩名瑟縮的女子，被鎖鏈拴住，仿佛奴隸。
    旁邊打手維持秩序，不許閑人靠近。
    此人稱“巴黑”，據周圍人竊竊私語，是此賭坊的大管事，也與“天藏會”關係密切。
    隻見巴黑正與一白麵少年對賭那少年大概十七八，衣飾華麗，可神情焦躁，思維混亂。
    他的隨從在旁急得麵色慘白：
    “少爺，該收手了，咱們已輸了兩千兩啊……”
    少年怒目：
    “這口氣不把它撈回來，我如何跟爹交待？再押！抓緊殺一把，必能翻本！老子不信手氣一直這麽壞。”
    巴黑獰笑：
    “隨你。梭哈就梭哈吧，看你還能有幾兩銀子。”
    少年幾乎把身上所有財物一股腦掏出，甚至摘下手腕玉鐲：
    “來！我押全部在‘大’！”
    麵露瘋狂。
    荷官搖盅時，巴黑哂笑看著少年，臉上寫滿勝券在握。
    片刻後，盅子一開，“小”。
    少年當場傻眼，仿佛一切希望瞬間崩塌，雙腿發軟，腦門冒汗。
    “哈哈！小公子，你又輸了。”
    巴黑鼓掌取走賭注，還示意手下攔住那隨從：
    “別走啊，欠下的沒那麽容易就能賴。你這可不是幾文錢，是上千兩的數目！還有利息呢……”
    少年啞口，唇色煞白。
    隨從亦驚恐，連連求饒：
    “大爺放我們走，家裏必會還錢……”
    巴黑瞪眼，一腳踹翻隨從：
    “我真信你？世上欠錢不還的人太多，尤其是你這紈絝少爺最喜歡賒賬……走，可以，拿你身上值錢東西先抵一半，再寫下欠條簽字畫押，打手指印，少一分都不行。”
    他一拍手，有人遞上筆墨和文件，其實是高利貸合約。
    一旦簽字，這少年就等於把一隻腳踏入火坑。
    少年繃不住了，連滾帶爬，嘶吼：
    “不！我不要簽！這是坑、這是夜梟欺詐！”
    巴黑譏諷：
    “我們可是正當行當，你自己賭輸了，卻不認賬？那可沒門了。”
    說著朝旁邊打手示意：
    “把這小子押下去，今晚教他點規矩。”
    少年驚恐四顧，卻無人敢幫忙。
    許多賭徒見狀暗暗吞口水，離得遠遠，生怕惹禍上身。
    危急中，他餘光瞟見一個青衫客站在人群外。
    那青衫客氣度從容，與四周滿是煙熏賭徒格格不入。
    他隱隱生出一線希望，嘶喊：
    “這位先生，你……你能借我些銀子，或者幫我說句話？我……我無……無非是一時失手……”
    王燭神情淡淡：
    “說句話可以，可你真就此戒賭？”
    少年怔住。
    他壓根沒想過戒賭，隻想解眼前危難，於是結巴：
    “我……我今後再不敢了……”
    巴黑不耐煩：
    “喂，小子別拖延！誰也救不了你！識相點快簽，或留下胳膊做抵押。”
    打手已伸手抓住少年的後領，使他無法亂動。
    少年眼裏滿是絕望。
    王燭微歎一句：
    “人心之貪，蠹害自身。你迷於賭，不思悔改，再多支援也無用。不過，他雖自作自受，可你等手段逼人簽不平等契約，也算惡行。”
    巴黑聞言，哂笑：
    “口氣不小，你以為自己是誰？多管閑事？來啊，給這家夥個教訓，讓他閉嘴。”
    霎時，三個壯漢圍上來。
    王燭依舊不閃不避，還閑適地負手。
    壯漢們獰笑以為王燭嚇傻，紛紛掄拳打腳。
    樓內賭徒們見此場麵，都神色緊張或幸災樂禍。
    誰料王燭不見動手，那三人卻像撞進銅牆鐵壁，身子“砰砰”被彈回，一下摔趴地上，痛得嗷嗷。
    巴黑瞳孔一縮，暗覺不妙：
    “給我上，多叫幾個人！”
    打手蜂擁。
    而王燭隻是輕揮衣袖，無形罡風席卷全場，宛若滾滾洪濤撲在那些人身上。
    慘叫與悶響連連，每個打手都被震翻，滾落角落。
    有的掙紮廢力，有的被震暈。
    巴黑勃然大怒，自己躍身而起，拳頭上繚繞一股魔功黑氣，似頗具修為。
    他自負拳力驚人，一拳能轟碎石墩，喝道：
    “自不量力！”
    然而巴黑出拳尚未及王燭，兩腿就被無形氣浪牢牢禁錮，隨即渾身骨骼寸寸碎裂，“哢嚓”聲響，血霧飛濺。
    他痛得狂吼，卻隻能立刻倒地，徹底失去戰力。
    那一瞬，他終於悟到眼前之人並非可欺凡俗，而是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存在。
    滿場啞然，賭徒們瞠目結舌，一片死寂。
    半晌，才有人驚呼：
    “你……你是何方高手？”
    更多人恐慌地遠遠退開。
    少年看得麵如土色，之前那點希望化作驚懼。
    他是被救了，可眼前這青衫客，殺伐好不幹脆。
    王燭不廢話，走到巴黑麵前，一指點向他額頭，搜魂般探查對方記憶。
    巴黑極度驚駭，連連哀嚎，卻毫無反抗之力。
    片刻後，巴黑雙眼翻白，魂飛魄散，一命嗚呼。
    周遭人等，更是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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