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衛成岩晃著手裏的新扇子，輕輕扇動著，臉上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跟著我不挺好嘛？我又沒讓他整天守著我伺候。我現在主要在內閣負責編校一些冊子，他頂多是出門有什麽需要時陪我一程而已。你看啊，這種輕鬆活兒隻有我才找得到，多舒服。”
    說著說著還不忘朝宋初堯眨巴了幾下眼睛賣了個萌，那副神情就像一個做錯了事還自以為很討喜的小孩。
    “怎麽樣？大小姐你也想留下來伺候我不成？行啊！我現在正巧夫人那個位置空著呢，要不要考慮一下呀？”
    話音未落，他突然被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不明物體砸中了腦袋，疼得當場哀嚎出聲。
    走在前往大理寺正廳的路上，他一手捂著被打得發疼的頭，一邊四處張望，一臉怒氣衝衝的模樣喊著冤枉。
    他忍不住低聲抱怨道：誰啊！
    誰那麽缺德扔東西打我？
    宋初堯看著身旁那個一邊捂頭、一邊舉著刀四處張望的男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一個風度翩翩、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偏偏腦袋不靈光，做出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這位現任內閣編修的衛大人，雖官居從六品，不過隻是個小官職罷了。
    可是大理寺卻不敢因他官小而怠慢，依舊把他迎進了正廳接待。
    雖說衛成岩隻是個七品的小官，且還是從外地臨時調來京城參與案件協助的，但大理寺這邊卻並沒有因此就對他表現出絲毫冷落或者輕視。
    無論是前庭迎接的禮數，還是引他進入堂中坐定的動作，都極為周全、細致，絲毫不顯怠慢之意。
    “我自己在這兒等正卿大人就行了，你們不用陪著。”
    衛成岩揮揮手，語氣很隨和。
    衛成岩見大理寺的幾位下屬還想在一旁伺候，便笑著開口製止道，神情自然，言辭輕鬆，並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親切，甚至還帶著一絲不願給別人添麻煩的意思。
    他倒是容易相處，但這邊的人可不簡單。
    表麵上看，這位來自地方的年輕官員性格溫和，說話也好聽，是個比較容易親近的人。
    但實際上，負責此次接待任務的幾位大理寺屬官們並不這麽認為。
    尤其是那位坐在下首位置的老司務。
    他們清楚得很，這個案子一旦牽扯進大理寺，背後恐怕就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了。
    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神色嚴肅的老司務。
    這位老司務姓李，在大理寺裏任職已十餘年，為人素來低調謹慎，辦事沉穩，是正卿大人的得力心腹之一。
    從一開始到門口迎接衛成岩二人，再到請他們入座、上茶，每一個動作雖然看似平常，但無不透露出幾分試探與警覺。
    “小人還是在這裏陪著衛大人吧。”
    老司務語氣恭敬，態度誠懇地拒絕了衛成岩的好意，同時又略帶固執地說：“您身份特殊，今日來此必是有要事，若無下官照應，萬一有個閃失，罪責重大。”
    衛成岩聽到這話，端著茶杯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有些尷尬，轉頭與一旁的宋初堯對視了一眼。
    本想表現一下自己體恤下屬、不拘小節的態度，結果反而被對方這番過於嚴謹的回答給弄了個措手不及。
    他端著青瓷茶杯的手一頓，原本輕啜一口的姿態也變得僵硬了些，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卻不自覺往身旁的宋初堯望去，顯然是在向她征求一個合適的應對方式。
    宋初堯眼神一轉，往前一步，然後……
    就在空氣有些凝滯之際，一直站在旁邊的宋初堯突然有了動作。
    她腳步輕快卻不顯急促，眼神靈動之中透著一股鎮定自若，顯然是已經打定了某個主意。
    “哎呀！大人有沒有被燙到？看看這衣服都濕了。”
    幾乎就是在話音剛落的同時，一道潑灑聲突兀響起，緊接著幾滴滾熱的茶水從桌上濺到了衛成岩的衣服上。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發生了變化，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朝他那邊望過去。
    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的衛成岩低頭一看一身水，還在發懵，抬頭時正好對上宋初堯的眼神，頓時明白了了過來，趕緊跟著說道：“咳咳，這件衣服可是我最喜歡的衣服，今天特地穿來的，就是要讓正卿大人心中留個好印象，不能被弄髒啊……嘶！”
    疼死他了。
    被潑到身上的水雖然溫度不算極高，但貼著衣衫流下來的時候卻是格外刺骨難受。
    衛成岩一邊揉著手背，一邊咬牙忍痛繼續順著剛才宋初堯給他設好的說辭往下接。
    他說這些倒也不是全假，那件淺藍色的官服的確是他特意挑選而來。
    可惜此刻早已被茶水染濕，不僅沒給主審官留下好印象，反而還搞得有些狼狽不堪。
    宋初堯一邊收回腳，一邊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吧你！
    剛剛那一幕，正是她用巧勁悄悄踹翻了桌子邊上的熱水盆所致。
    她怕事情太過刻意引來旁人的懷疑，便故意選在大家最鬆懈的一刻出手，既達到了效果又不致引發嚴重後果。
    隻不過現在看衛成岩還有餘力滔滔不絕地解釋個不停，心中忍不住泛起些許懊惱。
    沒看到大理寺司丞臉上那種尷尬又複雜的神情嗎？
    人家剛伸出的手想要幫忙擦衣服，結果又飛快縮回去了……
    站在不遠處觀察局勢變化的宋初堯將一切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那位負責招待的老司務本來已經準備伸手替衛成岩處理衣物殘漬，可在觸碰到衣袖之前卻又猛地縮了回去。
    這種舉動明顯暴露出了其心中的掙紮情緒以及難以抉擇的態度。
    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話太多，管不住自己的嘴。
    再這麽說下去，不僅可能被人誤會成喜歡男人，還容易讓人覺得他對那正卿心懷別意！
    宋初堯一邊整理手中的絹帕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她知道衛成岩並不是有意要做出任何冒犯之舉，但問題是這位同僚總是控製不住地多說幾句，結果反而更容易引起別人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