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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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想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他們也是自作自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啥說的。但是,這事和你爸爸扯不上關係,那他回來就躺那了……”
“那你問他啊。”柴米想了想,還是耐著性子說道:“這事其實很簡單。媽,咱們家沒有錢,但是咱們家也沒有饑荒。咱們都是小老百姓,你想拉饑荒,你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吧?!平白無故,總不能為了吃一頓餃子,拉一堆饑荒。”
柴米指了指房子:“咱們三家村,最有可能拉饑荒的地方,隻有蓋房子。因為娶媳婦其實花不了幾個錢。”
柴米這話沒錯。
這個時代娶媳婦,其實彩禮特別低。
蘇婉結婚的時候彩禮隻有二三百塊錢,到了現在九十年代,彩禮也僅僅隻有八百塊錢。
要知道,車連雲一個月的工資都有八百塊錢,而她僅僅隻是一個老師罷了。碰見能賺錢,賺的更多一些的,可能也就半個月的工資,就可以娶個媳婦。
完全不像後世彩禮那麽貴。
當然了,貴有貴的道理,後世男多女少……
這個時代,花錢最多的地方,就是蓋新房。蓋新房的成就感,比娶媳婦還要高很多檔次。
由於古來有之的“安家立業”。這個安家,便成了所有人一生的奮鬥。
特別是在農村,有沒有房子,成了人們評價誰日子過得好壞的重要標準了。
有新房的人家,其實少之又少。
柴米家的房子就很破舊。
村裏能有十分之一,甚至不足十分之一的人家,蓋了新房。
其中,柴有德的新房最好。
“媽,人家住的新房子,跨度是六米五的。咱家的呢?跨度隻有四米,他那房子差不多頂咱們家兩個房子了。再說了,咱倆是三間,人家柴有德的房子是五間的。多了不講,當年距離他蓋完了那個新房有六七年八九年了,起碼當年也得花兩三萬。這兩三萬,哪來的?”
柴米的一番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婉立刻就明白了,柴忠孝欠的饑荒,應該是給柴有德蓋房子用了。
雖說車連雲賺的多一些,但是這才幾年的事。以前也不多,那他們蓋房子的錢,多數便是柴忠孝借的。隻不過沒想到是借的貸款。
“不是,那他不是從咱們家借了七八千呢嗎?那房子要花兩萬蓋的,他們怎麽欠了一萬多的貸款?”蘇婉不理解:“手裏一毛錢沒有?就硬蓋?”
柴米都笑了:“那我哪裏知道。而且,柴忠孝蓋房子的那個地基,全是石頭的。石頭還有一多半是你和我爸你們兩口子整的呢。那木頭檁子,多半都是我爸爸去偷的。其實,我都感覺,他倆蓋完房子,都容易剩下錢。磚好像是我老姑給掏的。至於日後還沒還,我不知道。反正當時好像是柴春維給買的。那房子蓋起來,一萬多塊錢頂天了。沒準柴有德還能剩下幾千塊錢呢。他那才是妥妥的空手套白狼。”
柴米對這事基本上門清。
正常按著常理來說,柴有德當時屬於村裏蓋的最好的房子,當時花費的也挺多,那應該蓋完了房子,日子該緊緊巴巴的才對。
可是,實際蓋完了房子,柴有德便開始了一天三頓小白酒的日子。
柴有德喝酒越來越多,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他張嘴閉嘴就是我這個房子,三家村第一。
江湖上也就說柴有德是村裏著名的老三萬,沒有三萬多的存款,誰能蓋完房子,還過他那種日子?
“不過,這事和咱們家無關。我爺爺奶奶指定沒偷摸給咱們家錢。錢不是咱們花的,柴忠孝和王慧蓉愛怎麽鬧怎麽鬧去,都和咱們家無關。”柴米頓了頓:“就算是又作死了一個,我也頂多是多去看一次熱鬧罷了。”
蘇婉也不再說這個事情了,她隻是心裏不太平衡,又覺得有點後知後覺的——幸災樂禍。
“中午吃點啥?”
“餃子?”
“行。”蘇婉說道:“讓秀兒把你大姨叫來……”
柴米抬頭看了一眼蘇婉,便明白母親的意思:想慶祝慶祝柴忠孝兩口子即將開始日子過不下去的喜悅。
身為一直處於苦難中心的蘇婉來說,其他人受到什麽報應,她都不怎麽在乎,但是柴忠孝受到報應,她還是很開心的。
柴米走到窗台旁邊,敲了敲窗戶:“哎哎哎……柴秀同學,別爬著看書,看久了容易近視眼。”
柴秀正趴在炕頭寫作業……
嗯嗯,柴米給她親自留的暑假作業。
雖說柴秀還沒上過學,但是對於柴米來說,柴秀足夠聰明,她想著這次秋天開學,便給她送到三年級去。
但是,柴秀畢竟沒有上過一年級和二年級,直接去三年級,多少有點不符合規矩了。
但是,如果柴秀能表現的符合三年級的學生,那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柴米頭幾天趕集的時候,特意“溫馨”的給柴秀準備的鉛筆橡皮和一些暑假作業,讓柴秀做作業。
不過最難的不是那些1+2等於幾的問題,而是柴秀不會用筆……
柴米教了幾天,柴秀現在才會歪歪斜斜的寫點什麽。
雖說不好看,但是可以看出來寫的是什麽,也算是有點進步了。
離開學還有一個來月,來得及。
柴秀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的抬頭:“啊……”
不是姐姐柴米逼著自己看書的嗎?
現在又來假惺惺的關心……柴秀嘟著嘴起來,把課本什麽的放到一邊,之後下了炕,隨後出來問柴米:“咋了姐?又讓我幹啥活去?”
柴秀就像家裏的小員工,哪裏有活哪裏搬,好在柴秀從不頂嘴,讓幹啥就幹啥去,乖巧可愛的很。
“去叫大姨來家裏吃一頓餃子。”
“那大姨父和表哥還有嫂子呢?”
“隨便讓一讓,大姨來就行。”柴米囑咐道。
柴秀心領神會,主要就是叫大姨蘇錦過來吃飯,至於剩下那幾個,也就隨意請了,愛來不來那種。
畢竟不是什麽大的請客吃飯,請一個人,也就是了。
柴秀去了之後,柴米掐指一算,估摸沒有個把點的,柴秀根本回不來,於是便也不著急做飯。
而且,早飯也就剛吃完不太久,離午飯還有段時間。
頭兩天把菜園裏種的土豆給挖了出來,收獲了差不多三小袋土豆。那塊地就一直空著呢。
一共四個菜席子。(菜席子前文有過解釋,就不過多解釋了。因為這個涉及到文中正常對話,沒辦法改成別的。)
柴米便打算種點秋白菜。(秋白菜和夏天種的小白菜是一個東西,但是夏天種的時候密度大,白菜長不大。)
不過現在連菜席子還沒摟出來呢。柴米於是先用摟耙把這小片地,摟成長七八米寬一米五左右的席子,隨後問蘇婉:“媽,咱家還有菜籽嗎?”
“種白菜呀,早點不?”
“都啥時候了,不早了。”
“我是覺得有點早。”蘇婉說著話就過來了,看了一眼,就撇撇嘴:“你這菜席子摟的不好,歪歪崎扭的。我整吧……”
蘇婉於是把懷裏的孩子交給柴米,自己拿著摟耙重新摟了一圈。
以往種菜都是蘇婉做的,所以做起來這個得心應手。
柴米還真有點做不好這個,前世種種原因,導致她後期常年在外打工,至於這種種菜一類的活,其實再也沒有怎麽做過,故而雖然會做,但是還真的整不太好。
摟好了菜席子,蘇婉累的一頭汗,他扶著腰說道:“不行,這自打生了老三之後,這身體就沒有以前利索了,幹這點活,就累出汗了。”
“那我來吧,你可別嫌棄這嫌棄那的,不是這個人做不好,就是那個人幹不了的。”柴米又把孩子讓蘇婉哄著,自己動手幹活。
柴米用鎬頭挖了一排排的小坑,隨後進屋翻出來以前留著的白菜籽,便撒了進去。
白菜籽也不是買的,而是一茬又一茬白菜長大了之後,自己開花結的籽。
很多人其實隻吃過白菜,但是沒看過白菜開花結果的。這個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長的時間足夠長,便可以開花結果了。
柴米種了三席子白菜,又種了半席子蘿卜,半席子辣菜旮瘩。
忙活一個多小時,累的腰酸背痛的,才忙完。
結果,柴秀還沒回來呢。
柴米白了一眼:“媽,你家秀兒有出息了。這但凡給她點時間,她就走到哪玩到哪。讓她叫我大姨過來,這都一個多點了,讓她扛著人也來了……”
蘇婉倒是不怎麽在意:“小孩子,都樂意玩。”
隨後蘇婉囑咐柴米:“過幾天出苗了,再上點尿素或者二銨。白菜苗太小,現在上肥容易殺死了。”
蘇婉憑著一些經驗說道。
一般白菜幼苗出來的時候,特別弱,比草都要細,這個時候,一旦化肥過多,就會導致很多幼苗被化肥產生的氨氣給殺死了。
而這個量很難掌握,所以她就不放化肥了,等著以後幼苗稍微大一些,抵抗力強的時候,再放化肥,便會好很多。
“嗯。”柴米答應了。
“對了,那個土豆別讓它見光。見光就綠了,吃不了了,長芽子了。”蘇婉生怕柴米這也不會幹,那也不會幹的囑咐著。
柴米倒也不能表現出:我啥都會,你不用說了的表情,也隻能默默點頭。
蘇婉又囑咐了幾句:“這大白菜,就是咱們冬天唯一吃的菜了,可得好好種一下,要不然冬天就沒得菜吃了。”
柴米倒也沒有反駁,其實這個時代開始,南方早就開始運一些蔬菜到北方了,但是很貴。
冬天的時候,賣的蔬菜,一般都很貴,動輒就是一兩塊錢一斤的。蘇婉這麽一說,柴米倒想起來自己家這邊後來開始發展種蔬菜大棚的事情了。
前世自己家也種過,不過由於不會管理,效益很差,苗什麽的都凍死了很多。
“嗯。知道了。”
正說了話呢,門外柴秀領著大姨蘇錦就來了。
蘇錦手裏還拿著一大嘟嚕香蕉,還有幾個獼猴桃,都是南方的東西,看來最近劉三又開始出攤了。
“大姐,你來就來了,帶啥東西幹啥。”蘇婉接了上去。
“趕集剩下的,這東西放不了太久,再不吃過幾天該壞了。”蘇錦說著,手裏其實還提著一桶散裝的葵花籽油。“這個是頭兩天他們把剩下那點瓜子,重新榨的油,整了有四五十斤,我給你拎點過來。”
蘇婉倒也沒說太多,直接拎著,就進了屋子。
“三和他媳婦咋沒來?”
蘇婉把蘇錦讓到炕頭裏邊問道。
蘇錦一撇嘴:“一天啥也不幹就知道吃吃吃的,好吃的還都讓他倆吃了?他倆擱家呢,秀兒說讓他倆來,我沒讓。那兩個飯桶,給你幫工一天,就幹出來病了,我都沒好意思說他倆呢。整的好像不樂意給他三姨幹活一樣……但是,事不是那麽回事。”
蘇錦對頭兩天柴米找劉三幫忙打井,結果這兩口子幹一天就病了,第二天柴米沒辦法就雇人的事,有點耿耿於懷了。
“幹那麽點活,都幹不了,還招呼他倆吃飯。真不如喂狗呢。”蘇錦嘟囔著:“你看張海蘭,胖的跟球一樣。那家夥的,是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白吃那麽多高粱米飯了,幹那點活,還得要工錢呢。回去就是胳膊紅臉紅的,我就說啥事沒有,她還上醫院去看看,還是啥事沒有,禍害好幾百塊錢。我攤上這樣的兒媳婦,也是夠夠的了。”
蘇婉一臉尷尬的說道:“你看你,這麽大歲數,生那個氣幹啥?誰幹活不都累的慌嘛。那我自己個……”
蘇婉指著自己:“我頭段時間幹活,也住院了,花好幾千呢。那人跟人的體質能一樣嗎?胖又不一定就是身體好。”
蘇婉倒是覺得張海蘭這人挺好,幹活也實誠。就是可能那兩天太曬了,皮膚沒抗住。
“你那是幹多少活,她是幹多少活……”蘇錦依舊不依不饒。
“大姨,你看你。就知道埋怨你兒媳婦,那我大哥不也曬紅了?那天胳膊都曬禿嚕皮了……”
“他?他更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