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戛然而止。
    山穀中，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彌漫的煙塵。
    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破損的兵器和戰甲散落一地。
    雷豹拄著巨斧，劇烈喘息著，戰甲上沾滿了鮮血和碎肉，但他豹眼圓睜，依舊散發著狂野的戰意。
    他帶來的騎兵也損失了數十人，但此刻無人哀悼，都在默默擦拭兵刃，收殮同袍遺體，動作熟練而沉默。
    天山派弟子和郡兵們開始清理戰場，救治傷員……
    沈閑緩緩落下，站在雷豹身邊，看著眼前的慘烈景象，麵色沉靜。
    “雷將軍，多謝及時援手。”沈閑開口道，聲音帶著一絲真誠。
    若非雷豹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雷豹擺擺手，聲音依舊洪亮：“侯爺客氣了！趙將軍料到這群雜碎可能會繞道奔襲後方，特意命我率本部輕騎日夜兼程追來。可惜，還是慢了一步，讓南麓基地的兄弟們……”
    他歎了口氣，豹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這時，周牧和幾名將領也趕了過來，開始清點損失，匯總戰報。
    青鳥的身影悄然出現，遞上一塊從蠻族頭目殘骸中找到的破碎骨牌。
    骨牌上，刻著一個猙獰的、滴著鮮血的獠牙圖騰，與尋常黑石部落的圖騰截然不同。
    “血牙部落……”雷豹看了一眼，麵色凝重：“蠻族中最擅長滲透、暗殺和破壞的部落之一，直屬荒神祭祀殿統轄，極少輕易出動。”
    他看向沈閑，語氣沉重：“沈侯爺，北境正麵戰場壓力極大，蠻族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像這樣的滲透尖刀，恐怕絕非僅有這一支。”
    “朝廷援軍……唉，杯水車薪，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正說話間，天邊傳來破空之聲。隻見藥王穀的丹藥車隊和百煉門象征性派出的三名陣法師，此刻才“匆匆”趕到。
    看到山穀中已然平息的戰局和滿地的狼藉，那領隊的藥王穀長老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上前表示慰問和提供丹藥。
    百煉門的主事也上前，遞上那兩車低階符籙，言辭懇切地解釋著宗門如何困難，如何盡力雲雲。
    沈閑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沒有斥責，也沒有感謝，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便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這種無聲的漠視，反而讓藥王穀和百煉門的人感到更加難堪和不安。
    沈閑轉身，望向南方鐵壁城的方向，又看了看身邊疲憊卻眼神堅定的郡兵，以及雷豹那些百戰餘生的老兵，最後目光落在周牧遞上的玉簡上。
    陣亡郡兵一百二十七人，重傷三百餘；天山派弟子戰死九人；雷豹所部騎兵陣亡四十一人；南麓基地守軍全軍覆沒，物資損失巨大……
    每一個數字，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外力不可恃！
    盟友不可依！
    若他自身是合體真尊，追殺那煉虛頭目豈會如此艱難？
    若他麾下有一支完全聽命於自己的精銳嫡係，何至於被一支蠻族小隊攪得天翻地覆，處處受製？
    何至於讓雷豹的援軍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提升自身境界，打造絕對忠誠的強大勢力！
    這兩個念頭在沈閑腦海中愈發深刻。
    ……
    山穀事了，陣亡將士的遺體被一一收斂，辨認，莊重地送回郡城。
    陣亡者名錄被刻上英烈碑，他們的家屬收到了豐厚的撫恤與郡守府鄭重的承諾。
    傷者被集中到擴建後的慈濟堂，由藥王穀弟子和藍芝親自帶領的醫護隊伍全力救治。
    郡守府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沈閑端坐主位，麵色平靜，目光卻如深潭般幽冷。
    下方，周牧、天山派執法長老、雷豹、藥王穀大長老、百煉門副門主等人分列而坐。
    周牧詳細匯報了此次阻擊戰的損失與戰果，每一個數字都讓在座眾人心情沉重。
    當匯報到郡兵與天山派弟子傷亡時，執法長老麵色鐵青，拳頭緊握。
    雷豹也收斂了平日的豪邁，眼神沉痛。
    匯報完畢，沈閑的目光緩緩掃過藥王穀大長老和百煉門副門主。
    兩人感受到那平靜目光下的冰冷壓力，如坐針氈。
    藥王穀大長老率先開口，語氣帶著刻意的沉重與惋惜：“唉……未曾想蠻族如此狡詐凶殘！幸賴沈侯爺運籌帷幄，雷將軍及時來援，方能化解此劫。”
    “藥王穀已加急調配一批高階丹藥，不日便可送達，聊表心意……”
    百煉門副門主連忙附和：“正是正是！我百煉門也已命工匠日夜趕工，修複受損軍械。”
    “隻恨宗門駐地亦需守護，煉器師實在……實在抽身乏術，未能及時派員參戰，心中甚愧！”
    沈閑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兩人說完，廳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數息後，他才緩緩開口：“蒼雲郡與各大宗門，毗鄰而居，守望相助乃應有之義。”
    “此番劫難，更顯此盟約之重。本侯希望，日後警訊再傳，諸位能更快響應，協力同心，而非各自為戰。”
    他沒有一句斥責，甚至沒有提高聲調，但那份失望與警告，卻比任何怒罵都更讓藥王穀和百煉門的代表感到難堪與壓力。
    兩人麵色漲紅，嘴唇嚅動了幾下，還想再辯解些什麽，但在沈閑那深不見底的目光注視下，最終隻是尷尬地低下頭，訥訥稱是。
    沈閑不再看他們，轉而看向雷豹：“雷將軍，此次多虧貴部及時來援。傷亡將士的撫恤，蒼雲郡一力承擔。還請雷將軍代本侯向趙將軍致謝。”
    雷豹抱拳，聲如洪鍾：“侯爺言重了！戍邊守土，分內之事！”
    “趙將軍亦時常牽掛侯爺這邊。蠻族此番滲透，絕非孤例，北境壓力日增，侯爺還需早做萬全準備才是！”
    “本侯明白。”沈閑點頭，心中了然。
    趙破虜讓雷豹帶來的話，既是提醒，也是一種訴求，希望蒼雲郡能更快地真正強大起來，減輕正麵戰場的壓力。
    會議在略顯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藥王穀和百煉門的人率先匆匆離去，背影甚至有些狼狽。
    待外人走後，沈閑留下了周牧、天山執法長老和雷豹。
    接下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
    這件事將關乎整個蒼雲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