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
    沈閑的話在這夜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月流美眸瞪大，呆立原地，耳邊的聲音久久縈繞。
    “於我而言，你首先是你自己！”
    這句話擊碎了她的所有防禦！
    從記事開始，月流耳邊，從來都是“你是族中的希望”、“你要保護好自己的族人”等等字眼。
    在他人眼中，自己是族中聖女，是隱族的救世主，是大家的希望……
    但……她從未是自己！
    如今第一次有人說出這話，讓月流原本平靜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她怔怔地抬頭，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
    那目光坦誠而深邃，沒有算計，沒有憐憫，隻有一種帶著欣賞的清澈。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竟是讓她看得有些癡了……
    腦海裏，兩人第一次對視，第一次合作，第一次探討信仰之力……
    一幕幕畫麵不受控製地浮現，點燃了無限暖意。
    月流緊繃的肩線微微放鬆，一直微微攥著的指尖也不知何時鬆開了。
    她避開的視線緩緩移回，終於勇敢地迎上沈閑的目光。
    清冷的眸子裏，冰霜漸融，漾起一種複雜的光彩，有釋然，有觸動，更有一絲被真正“看見”的悸動。
    “……我明白了。”
    良久，月流輕輕開口，那些被堵在心裏的話，似乎即將噴湧而出。
    “還有事嗎？”然而，沈閑的話打斷了她。
    有些事情，適可為止即可，他不希望對方承受太多壓力。
    畢竟人家還是執法堂堂主呢。
    如今說開，也需要時間讓對方考慮。
    然而這話落在月流耳中，竟是讓其心中一慌，就像是即將失去什麽一樣。
    她臉色一變，急忙道：“我對你一樣欣賞！”
    那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原本的氣氛更加曖昧。
    近乎告白的字眼，在此刻聽起來格外有深意。
    而在說完這句話後，月流明顯後悔了。
    不等沈閑回答，她直接轉身，逃一般的離開了此地。
    沈閑臉上還浮現著意外之色，根本來不及挽留，隻是目送對方離去。
    他靜立片刻，眸中思緒流轉。
    月流方才那近乎失態的急切表白，雖出乎意料，卻也將她的心意袒露無遺。
    那份源自本心的欣賞與悸動，做不得假。
    他原本不欲將感情與利益過多糾纏，但此刻，既已明了對方真心，若再固守原先的疏離姿態，反倒顯得矯情，亦非負責之舉。
    道侶之事，順其自然便好。
    隔日。
    沈閑再次來到清心殿。
    元姬正憑窗而立，指尖輕撫一株靈植，似在沉思。
    感應到空間波動，她並未回頭，隻淡淡道：“沈宗主，可是改了主意？”
    在這隱族，沒有什麽能逃脫她的眼睛。
    昨日之事，同樣如此。
    沈閑現身殿中，神色平靜無波，直接道：“族長慧眼。昨夜與月流對話過後，方知彼此心意相通。若族長不棄，沈某願以道侶之禮，待月流。”
    元姬撫弄靈植的手指微微一頓，緩緩轉過身來：“沈宗主此番轉變，倒是讓老身有些意外了。不知是何事，讓宗主變了主意？”
    沈閑迎著她的目光，坦然道：“無他，唯真心耳。”
    他相信，昨夜之事對方肯定知道，或許亦有其推波助瀾。
    不過這都無所謂。
    隻要月流是真心的，那後麵的事情，自有他來處置。
    元姬聞言，怔了片刻，隨即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輕輕放下手中的靈植，頷首道：“流兒能得沈宗主如此相待，是她的福氣。既如此，老身便即刻安排，擇吉日，行古禮。”
    “有勞族長。”沈閑拱手，此事便此定下。
    ……
    很快，沈閑與月流將結為道侶的事情，立刻在隱族之間傳開了。
    年輕一代的隱族子弟們反應最為激烈。
    月流身為聖女，天賦絕倫，容貌清麗絕塵，是無數年輕妖族心中隻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女神。
    如今聽聞女神即將締結道侶，對象還是一個人族，頓時嘩然一片。
    “怎麽可能？月流聖女她……怎麽會選擇一個人類？”
    “聽說那人叫沈閑，是什麽多寶宗的宗主，似乎很有些本事。”
    “再有本事又如何？豈能配得上我族聖女？”
    “我昨日遠遠見過那位沈宗主一麵，氣度確實不凡，連族長都對他禮遇有加……”
    “哼！定是用了什麽手段！月流聖女定是被他蒙蔽了！”
    ……
    議論聲中，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情緒。
    一些心高氣傲的年輕才俊更是暗中憋著一股氣，隻覺得心中聖潔的明月被人摘了去，五味雜陳。
    相比之下，族中長老和經曆過世事滄桑的長輩們則要冷靜得多。
    他們更看重此事背後對隱族帶來的深遠影響。
    “多寶宗如今聲勢正旺，沈閑此人更是深不可測，與之聯姻，於我族乃是強援。”
    “月流那孩子性子清冷孤傲，能讓她傾心，這沈閑必有過人之處。”
    “隻是……聖女與外族結合，尤其是人族，終究是前所未有之事，族規方麵……”
    “族長既已首肯，想必已有周全考量。更何況，如今萬妖國壓力日增，我族也需要強大的外援。”
    ……
    長老們更多是從族群利益和未來局勢出發，雖有顧慮，但大多持支持或觀望態度。
    元姬族長力排眾議，一錘定音，籌備工作便迅速而有序地展開。
    古老的族規在某些特定情況下，並非不可變通，尤其是當它關係到族群存續之時。
    接下來的幾日，隱族山穀一改往日的靜謐，洋溢著一種喜慶與忙碌交織的氣氛。
    侍女們忙著準備典禮所需的各項物品，從精致的禮服到古老的祭器，一絲不苟。
    族中的工匠也被召集起來，修繕裝飾祖靈碑周圍的場地。
    沈閑作為當事人，反倒相對清閑。
    元姬並未讓他參與繁瑣的籌備，隻是偶爾請他確認一些細節。
    他大多時間留在聽竹苑，繼續研究那幾縷滅世獸火火種，或是與玄素真人探討陣法，氣定神閑。
    倒是糖糖興奮不已，圍著忙碌的侍女們跑來跑去，對什麽都充滿好奇。
    小黑則截然不同。
    他一改往常慵懶的態度，來到了沈閑的房間。
    化作少年的他，一臉認真嚴肅：“主人，你這樣做主母知道嗎？”
    正在研究那獸火火種的沈閑為之一愣。
    看著這老氣橫秋的小家夥，隨之淡笑一聲，饒有興致道：“你倒是也管起我的事來了？”
    小黑表情一滯。
    和糖糖不同，被係統贈予的他，和沈閑是真正的主仆關係，隻要沈閑想，一個念頭就能殺了他。
    但想到過往和藍芝相處的點點滴滴，小黑還是硬著頭皮道：“我隻是覺得主母應該知道。”
    聞言，沈閑笑容更深。
    從當初對方挺身而出拚死要護住自己和葉傾仙時，他就看出這小子雖然懶，但還是十分重感情的。
    所以後麵他才會不惜餘力大力培養對方。
    如今聽到這話，他很是欣慰。
    不過藍芝那邊，當初他就已經與對方說明，對方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自然不會反對。
    “放心吧，她會同意的，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早日提升到煉虛期，不要再懶了。”沈閑淡淡道，並未有過多怪罪之意。
    小黑眼珠子轉動，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