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壁軍堡。
    此堡壘雄踞裂穀山脈要衝，是一處險地。
    當初，沈閑曾借機破壞了此地的法陣後又被修複，威勢更勝先前。
    然而今日，這座軍事堡壘少了幾分肅殺，多了幾分躁動與不安。
    堡內校場點將台上，副將屠罡一身玄黑重甲，合體圓滿的修為自然散發，卻難以完全掩蓋眉宇間的一絲陰鬱與焦躁。
    他身後站著幾名心腹統領，皆是從南宮朔風時代就追隨多年的老將，此刻同樣麵色凝重。
    台下，數萬鎮西軍精銳列隊肅立，軍容尚算嚴整，但不少士兵眼神閃爍。
    “將軍，探馬來報，沈……鎮西將軍的雲駕已過黑風隘，距我軍堡不足百裏了。”一名統領低聲稟報。
    身為神尊，且擁有穿梭空間的神寶，沈閑完全可以破空而來。
    但為了彰顯自己的威嚴，他還是選擇光明正大騎著座駕現身。
    屠罡鼻腔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沈閑，這個名字如同夢魘。
    南宮將軍何等人物，竟被其重創革職！
    如今對方攜夏皇旨意、丹盟支持而來，名義上已是西境之主。
    抵抗？
    他屠罡不傻，正麵對抗一位能擊敗南宮朔風的神尊，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讓他就此將將軍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業拱手相讓，心中這口惡氣實在難平！
    這些時日，他打著“整軍備武、謹防妖族”的旗號，對多寶宗派來接管的人虛與委蛇，已是所能做的極限妥協。
    “傳令下去，依禮製，開中門，隨本將……出迎！”屠罡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形勢比人強，表麵功夫不得不做。
    不久，天際傳來悠長的鶴唳之聲。
    隻見一架並不奢華、卻透著玄奧氣息的雲輦在一隊黑甲衛的護衛下，緩緩降落於軍堡外的演武場上。
    月流率先躍下，懷抱荒神之弓，清冷的目光掃過全場。
    凡是被她目光觸及的將士，無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位妖族女子身上的血脈已經被徹底激發，那源自妖神和荒神的雙重血脈，足以讓她能夠以煉虛期釋放出強大威壓。
    隨後，沈閑緩步走下雲輦。
    他今日未著官服，僅是一襲簡單的青衫，氣息內斂，宛如凡人。
    然而，當他目光平靜地掃視過來時，包括屠罡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的壓力。
    這是生命層次和絕對實力帶來的天然威懾。
    屠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騰，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聲音洪亮卻難免僵硬：“末將屠罡，率鐵壁軍堡眾將士，恭迎鎮西將軍！”
    他身後眾將及數萬軍士齊聲高呼：“恭迎將軍！”
    聲浪震天，卻少了幾分發自內心的熱忱。
    沈閑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屠罡身上，並未立刻讓他起身，而是淡淡道：“屠將軍，本將軍聽聞，前番宗門派人前來接洽防務交接，被將軍以軍務繁忙為由，請了回去？”
    屠罡心頭一緊，暗道來了，硬著頭皮道：“回稟將軍，非是末將推諉。實是近日邊境妖族異動頻繁，末將不敢懈怠，需全力戒備，恐有疏漏，故而……”
    “哦？是嗎？”沈閑打斷了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是為了防備妖族，還是為了防備本將軍？”
    此言一出，場間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屠罡臉色微變，他身後的將領們更是屏住了呼吸，手都不自覺地按向了兵器。
    月流眼神一厲，荒神之弓微震，一股淩厲的煞氣鎖定了屠罡等人。
    沈閑卻抬手，示意月流稍安勿躁。
    他踱步上前，走到屠罡麵前，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粗重的呼吸。
    “屠罡，你追隨南宮朔風多年，驍勇善戰，鎮守西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本將軍知道。”沈閑的聲音不高，先揚後抑：“你念舊主之恩，是條漢子，本將軍欣賞這份忠義。”
    屠罡一愣，沒想到沈閑會先肯定他。
    但緊接著，沈閑話鋒一轉，目光陡然銳利，聲音也冷了下來：“但忠義，不是讓你擁兵自重、對抗朝廷法度的理由！”
    “南宮朔風為何被革職？是他先壞了規矩！私調大軍，禍亂郡城，此乃大忌！你今日所為，與他何異？莫非也想步他後塵，讓麾下數萬跟隨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陪你一起背上叛逆的罪名？”
    字字如錘，敲打在屠罡心頭，也敲打在那些原本還有些不服的將領心上。
    是啊，對抗鎮西將軍，就是對抗夏皇，就是叛逆！
    這個罪名，他們擔得起嗎？
    屠罡額頭滲出冷汗，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沈閑將他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語氣再次緩和，開始了利誘：“當然，本將軍也知，邊軍清苦，將士用命。此前種種，本將軍可以視為你等受南宮朔風蒙蔽，既往不咎。”
    他目光掃過校場上那些士兵，宏聲道：“即日起，所有邊軍將士，餉銀翻倍！陣亡撫恤，按舊例三倍發放！本將軍已與丹盟達成盟約，今後軍中丹藥供應，優先保障，人人有份！”
    此言一出，校場上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
    餉銀翻倍！
    撫恤三倍！
    丹藥管夠！
    這對於常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資源匱乏的邊軍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福音！
    沈閑繼續看向屠罡，拋出了最後的，也是針對他個人的籌碼：“屠罡，你卡在合體圓滿已有百年了吧？可是苦於沒有機緣突破？”
    屠罡身軀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沈閑。
    修為瓶頸，確實是他最大的心病！
    沈閑手掌一翻，一個玉瓶出現在掌心，瓶口微開，一股令人神魂清爽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讓屠罡甚至感覺到久未鬆動的瓶頸都有了一絲悸動！
    “此乃破障靈髓，於突破神尊境有奇效。”沈閑將玉瓶遞到屠罡麵前：“跟著本將軍，好好幹。你之忠勇，可用；你之前程，本將軍亦可助你。西境防線，未來需要的是能獨當一麵的神尊大將，而非一個因循守舊、不識時務的合體副將。如何抉擇，在你一念之間。”
    威逼，言明利害，粉碎其僥幸；利誘，直指其核心需求。
    一手大棒，一手甜棗，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屠罡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玉瓶，感受著身後將士們心態的明顯變化，又想起南宮朔風已成過往、沈閑勢大難擋的現實，心中所有的頑固和不甘，終於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臉上的掙紮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釋然與決斷。
    他後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甲胄，然後推金山倒玉.柱般，單膝跪地。
    這一次，動作幹脆利落，聲音洪亮而真誠：
    “末將屠罡，愚鈍不堪，此前多有冒犯！謝將軍不罪之恩，更謝將軍點撥提攜！從今日起，屠罡及鐵壁軍堡上下將士，唯將軍馬首是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身後眾將見狀，再無猶豫，齊刷刷跪倒：“我等願誓死追隨將軍！”
    數萬軍士的吼聲匯成一股洪流：“願為將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