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國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眼前這個老人，是呂國棟的嶽父。
    剛剛醒來的呂國棟有些發懵，不明白嶽父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看見嶽父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得臉，呂國棟低下了頭。
    曾經，嶽父嶽母對他很好很好，就像親生兒子一般。
    哪怕因為他的過錯，與妻子離了婚。
    嶽父嶽母也沒有說什麽，隻說你們兩口子過日子，是好是壞，我們不參與。
    包括呂國棟車禍後，嶽父嶽母也來看望過他。
    但在這之後，就沒了聯係。
    呂國棟尋找妻子時，也曾去了嶽父家。
    同樣，房子已經換了主人。
    說著話，呂國棟抬手摸索著衣兜，想要找煙，卻發現自己穿的是病號服。
    呂國棟尷尬得搓了搓手，尋找著自己的衣服。
    嶽父見狀，從自己兜裏拿出了一盒十塊錢的紅塔山，抽出一根遞了過去，“偷偷抽一根吧，大夫千叮萬囑，不讓你再抽煙了，你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這煙，你不嫌棄吧？”
    呂國棟愣了一下，趕忙接過煙，嘴裏嘟囔著：“爸，怎麽會嫌棄呢。”他顫抖著雙手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愈發顯得迷茫。
    “爸......您......敏怎麽在這裏呢？”
    嶽父在一旁的椅子上緩緩坐下，目光複雜地看著呂國棟，歎了口氣說道：“你暈倒了，被人送到了醫院，然後電話打到了我這裏。”
    “你媽她這些年身體不太好，要不然她也就跟著過來了。”
    呂國棟咬了咬嘴唇，心中滿是愧疚：“爸，對不起，又讓您操心了。”
    嶽父擺了擺手：“否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幹啥。”他頓了頓，接著說：“國棟啊，這些年你一個人也不容易，看你這樣，我也挺難受。”
    呂國棟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煙圈：“爸，都是我的錯...那個...魏紅過的還好嗎？”
    嶽父沉默了，自己也抽出一根煙塞進了嘴裏，“你一提小紅，我和你媽還挺恨你的。”
    “當初我們選擇把女兒嫁給你，就是看你人不錯，踏實上進。可你，有的時候太強了！”
    “你跟小紅離婚的時候，要不是小紅攔著，我真的想抽你兩嘴巴。我們家小紅是哪對你不好嗎？”
    “對不起爸...小紅沒有不好，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呂國棟歉意的插了一句話。
    嶽父怔了怔，默默歎氣：“說這些還有啥用，人也沒了...”
    “嗯...”呂國棟下意識點點頭，片刻後猛地抓住了嶽父胳膊，“爸！你剛剛說什麽？小紅她怎麽了？”
    嶽父猛吸了一口煙，把事情給呂國棟講了一遍。
    “你知道，小紅醒了跟我說什麽嗎？”
    “她那個時候心裏還全是你！”
    “讓我不要告訴你，怕你難過，怕你自責，怕你失去了對生活的勇氣！”
    “她強挺著最後一口氣，哀求我，求我搬家，並寫了最後一封信。”
    呂國棟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呆坐在病床上。香煙從他的指間滑落，他的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模糊了他的視線。
    “爸......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呂國棟泣不成聲，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嶽父拍了拍呂國棟的肩膀，聲音沙啞地說：“國棟啊，這些年，我心裏一直憋著一些話想要跟你說。”
    “我也沒想到，咱們爺倆再見麵，會是這般模樣。”
    “我和你媽這裏還有點錢，是當年你留給小紅和孩子的。”
    “他們倆沒了以後，這錢一直在我和你媽這裏。”
    “我倆歲數大了，也沒什麽開銷，再說我倆也都有退休金。這筆錢就搬家的時候花了一些。”
    “大夫說，你積極配合治療的話，也許...還能有多活一些時日。”
    呂國棟緩緩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嶽父，聲音沙啞而絕望：“爸，不必了，我這身子我自己清楚，就算積極治療，也不過是多拖些時日，還白花錢。我現在隻想去看看小紅和孩子。”
    嶽父眉頭緊皺，“國棟，別這麽輕易放棄，隻要有一線希望，咱都得試試。你不用擔心錢，爸這有。”
    呂國棟慘然一笑，搖了搖頭：“爸，我犯下的錯太多了，這也許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我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去他們的墓前，好好跟他們娘倆道個歉，陪陪他們。”
    嶽父沉默了，眼中滿是無奈和悲傷。良久，他輕輕點了點頭：“好吧，國棟，明天一早我給你辦理出院，我陪你去。”
    翌日上午，呂國棟在嶽父的領路下，來到了妻子和孩子的墓前。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墓碑，泣不成聲：“小紅，兒子，我對不起你們，我來晚了。”
    風在耳邊呼嘯，仿佛是妻子和孩子的回應。呂國棟就那樣一直哭一直哭，訴說著這些年的思念和悔恨。“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一直待到太陽快下山，呂國棟才在嶽父的勸說下離開。
    從墓地回來後，呂國棟的精神愈發萎靡。他拒絕了進一步的治療，每天隻是靜靜地坐在窗前，回憶著曾經的美好時光。
    嶽父本想陪著他，卻被呂國棟攆走了。
    但嶽父每天還是堅持過來看看他...
    那天，陽光明媚，嶽父不停得敲著呂國棟的卷簾門，卻一直回應。
    隔壁超市的小媳婦走了出來，看著他笑了笑：“又來找老呂頭啊？我看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沒回來。”
    “謝謝啊，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嶽父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電話響了好幾遍，才被接通。
    “喂...爸...”呂國棟聲音異常虛弱。
    “國棟，你在哪呢？”嶽父焦急問道。
    呂國棟強撫摸著妻子墓碑，強提起一絲精神頭，“爸...隔壁超市有一把我的備用鑰匙，屋裏我放了一張銀行卡。”
    “銀...銀行卡密碼是小紅的生日，裏麵...是我這些年的積蓄，有五萬多塊錢。”
    “我...想求求您...能把我和你小紅安葬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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