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姑奶奶這暴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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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凡被巧雲拽著跌跌撞撞衝出客棧,寒風裹著雪粒撲在臉上,卻沒能吹散他眼底的混沌。
    出了客棧,巧雲將人塞進馬車時,瞥見他手裏還緊攥著店裏的筷子,邊緣早已被內力捏得支離破碎,中間的竹絲淩亂炸開,像極了兩把殘破的小掃把。
    “咳咳咳……”馬車剛一跑動,楚凡就劇烈咳嗽起來。
    “少爺,難受就吐出來吧!實在吐不出來,先把你的破筷子扔了,用手指扒拉一下喉嚨就行了……”
    話音一落,巧雲哽咽著去掰他的手指,卻被楚凡反手推開。
    “小……小滿紅,叔叔對不起你,沒能保護你娘親……嗚嗚嗚……”
    “神……神機營的兄弟們,是我不好……意氣用事……害了你們……嗚嗚嗚……”
    “白……白無痕……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嗚嗚嗚……”
    巧雲紅著眼眶,不再強求他扔掉筷子。車廂搖晃間,楚凡蜷縮成一團,喉嚨裏不停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像是在循環某些人名字和某些往事,又像是在與記憶裏的惡鬼纏鬥。
    兩日後,楚凡醒來頭暈腦脹,顯然是喝了一大壇“九夜醒”的後遺症。這“九夜醒”酒正常人喝一小杯就足以,喝一大碗一般都要睡到隔天的日曬三更。楚凡喝了一大壇“九夜醒”能在兩天後醒來,實屬不易,期間可把他母妃急壞了。
    隻見他一起身還沒洗漱就打算出門,動作太大驚醒一旁在睡的同房丫鬟巧雲。
    由於原主楚凡從十歲摔下階梯後,便癡傻到現代古武世家楚凡穿越前都是傻子。而巧雲作為少爺的同房丫鬟,自然從小陪在他身邊,吃睡在一起。
    “少爺,你要去哪裏?”巧雲睜開惺忪睡眼,“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漱一下。”
    “我昏睡了兩天了?”楚凡扶著額頭在椅子上坐下,“這掌櫃家的「九夜醒」果然厲害,說它是「逐步香」也不為過啊!”
    巧雲應了一聲,很快端來一盤水:“少爺,我先幫你洗漱,再去拿些早點過來。”
    “不用,我自己來,你去弄點吃的。”楚凡接過麵巾自己擦洗起來。
    早餐過後,楚凡抬腳就往門外走,巧雲連忙小跑跟上。
    “少爺,你今日可不許喝酒了。”巧雲拽住他衣角。
    “你這死丫頭,什麽時候管起少爺我了?小心回家扒你褲子揍你屁股一頓!”楚凡晃著扇子作勢要打。
    巧雲左躲右閃,委屈道:“冤枉啊!這是主母讓我看緊你,沒她同意,你喝一壇酒,我領十板子!好少爺,你也不想奴婢挨打吧?”
    “少拿這話糊弄我,我來的夫人?你又哪來的主母?別煩我!”楚凡翻了個白眼,“不想挨打就別跟著,裝看不見不就行了?”
    “少爺你忘了?你和女帝有婚約啊!”巧雲跺腳,“兩天前在客棧,沈清霜要灌你酒,我差點和她打起來,多虧主母及時趕到!不然,我非教訓沈清霜那瘋婆子不可。”
    楚凡腳步一頓:“葉昭鳳來過?”記憶裏確實閃過紅衣女子的身影,卻被“九夜醒”攪得支離破碎。他眼珠一轉,壞笑道:“既然喝一壇打十板,那我喝半壇,你不就隻挨五板?走,去醉仙樓!”
    “還能這樣?少爺太聰明了!”巧雲眼睛一亮,小跑著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往酒肆去,誰也沒注意街角陰影裏,一抹玄色身影正將密信塞進鴿子腿上的竹筒。
    楚凡主仆二人行至茶樓前,隻見簷下酒旗招展“茶滿樓”,裏頭人聲鼎沸,茶香混著瓜子香撲麵而來。
    楚凡折扇一揚:“本少爺今日改改口味,喝茶去。”巧雲暗喜,忙不迭跟上。
    楚凡剛掀開門簾,便被撲麵的茶香裹住。堂內八仙桌擠得滿滿當當,瓜子殼在青磚縫裏發著油光,說書人驚堂木“啪”地拍下,驚得梁上灰都抖了三抖:“列位看官!且聽那墨將軍單槍匹馬闖武盟——”
    “喲,少爺竟來聽書了?”巧雲眼尖,瞥見二樓雅座空著,忙拽他往樓梯走。不料楚凡卻在頭排竹凳坐下,折扇敲了敲桌麵:“就這兒聽。”
    剛一落座,便聽二樓說書人驚堂木拍得山響:“諸位看官!且說那墨辰墨大將軍,為給幽雲城四名神機衛、數十位送信親衛討公道,竟帶一千精銳神機營,直闖武盟總部!”說書人繪聲繪色,“那武盟代盟主蕭震嶽豈肯束手就擒?當下祭出‘罡氣冥儡’!鐵傀儡渾身煞氣繚繞,一拳下去城牆都得崩裂!”
    楚凡端茶盞的手頓了頓——這說書人聲線清亮,眼角皺紋堆疊,卻自稱是城南茶樓名嘴蘇逸的弟子。他掃過對方袖口補丁,看似隨意的針腳竟暗含奇門遁甲之術。
    “……白老盟主年逾千歲,遭冥儡偷襲重傷不治!武盟當晚便將人火化,生怕毒罡氣外泄!”說書人搖頭歎息,“最可憐那神機營百衛長李滿紅,女兒才三歲,連名字都沒取,便等著母親買筆教她寫‘名字’……”
    巧雲聽得眼眶發酸,忽覺楚凡用扇子輕戳她掌心。抬眼望去,隻見說書人說的繪聲繪色,猶如親臨其境。楚凡指尖敲了敲茶碗,示意她看說書人握驚堂木的手勢——分明是握劍多年的“劍訣”姿態。
    “這說書人……”巧雲低語。楚凡搖頭輕笑,狀似隨意拋了錠碎銀,指尖卻在桌麵迅速劃出一道劍氣。說書人目光掃過桌麵,瞳孔微縮,驚堂木竟在抬手間多了抹暗紅——是楚凡指尖的血。
    “今日就到這兒!明日再講白無痕火化前的蹊蹺事!”說書人收了醒木,人群漸漸散去。
    “走,趕緊跟上,這說書先生有古怪,莫跟丟了。”見說書人起身混入人群,楚凡眼疾手快,一把拽起還在調息的巧雲。
    “喂,兩位客官,你們的茶錢還沒給呢?”小二攥著抹布追出門,粗布短打的後背已沁出大片汗漬。
    楚凡頭也不回,從腰間錢袋摸出塊碎銀反手一拋。碎銀劃破暮色,在空中劃出銀亮弧線,“當啷”一聲穩穩落在小二掌心:“剩下的給你當小費,不用找了。”
    “神了!這客官這麽厲害的嘛!”小二掂著碎銀,咧嘴笑出兩排白牙。可當他看清碎銀,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客官這錢還不夠給茶錢呢?”
    小二攥著碎銀追出茶樓,望著空蕩蕩的長街,連楚凡和巧雲的衣角都沒見著。他啐了口唾沫,踢飛腳邊石子:“就一兩銀子,還說不用找了,剩下的給我當小費?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連二兩三的茶錢都不夠。老子還要倒貼進去半個月工資!”
    罵罵咧咧間,他隻得灰溜溜折回茶樓,算盤珠子撥得劈裏啪啦響。
    楚凡和巧雲順著青石板路追到巷子裏,潮濕的苔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兩人警惕地環視四周,卻發現說書人早已沒了蹤影。正當楚凡皺眉思索時,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驚得牆根野貓炸起毛……
    “咦!楚公子居然跟蹤在下,怎麽今天不癡傻了嗎?哦,好像,我忘了一件事情。”說書人拖長語調,折扇輕敲掌心,八字胡下勾起一抹詭笑。
    “什麽事情?”楚凡駐足茶樓簷下,指尖摩挲著袖中碎瓷片,麵上卻仍掛著三分呆傻笑意。
    “是該叫你楚公子,還是墨將軍好呢?”說書人突然逼近,青衫袖口一翻,身旁空氣急轉瞬間刺得人眼疼,驚起簷下雀群。
    “你什麽意思?”楚凡眉峰微蹙,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故作鎮定地問道。
    “什麽意思?”說書人嗤笑一聲,猛地將驚堂木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盞裏的茶水都濺了出來,“楚公子難道不比我這個局外人清楚嗎?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斜睨著楚凡,眼中滿是嘲諷,話鋒一轉,語氣愈發尖銳,“咦,墨將軍今兒個怎麽不繼續喝酒呢?我看你就是一個廢物,幹脆睡酒壇子裏算了!”
    “你這混蛋,說誰廢物呢?姑奶奶這暴脾氣,今兒不把話說清楚,非打得你爹媽都不認識你不可!”巧雲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袖子一挽便要衝上前去。她剛伸出手準備推搡說書人,距離對方尚有三尺之遙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如潮水般湧來。
    巧雲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落在二十多米外的青石板上。“噗——”她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丫頭,你沒事吧……”楚凡臉色驟變,心急如焚地衝上前去,蹲下身將巧雲攙扶起來,聲音裏滿是擔憂 。
    楚凡瞥見巧雲麵色慘白,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驚恐,顯然是被嚇得不輕。自他穿越以來神智清明,巧雲跟著他也算順風順水,像今日這般吃虧還是頭一遭。
    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眼底的懼意怎麽也藏不住,這讓楚凡心中一沉——能把巧雲嚇成這樣,眼前這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方才楚凡暗運真氣,揮出一道氣劍試探,誰料說書人隨手抄起黑檀木驚堂木一擋,木棱擦過他的指尖,瞬間劃出一道血痕。這舉重若輕的手段,更印證了對方的強大。
    “沒事,少爺我沒事,隻不過受了一點輕傷,小問題而已,您別擔心我。”巧雲緩過神來,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又趕忙壓低聲音提醒:“這家夥很強,少爺您小心點。”
    “嗯,我知道。”楚凡沉著臉應了一聲,隨即目光如炬地看向說書人,冷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有什麽目的?”
    說書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緊不慢地開口:“我是京城城南茶樓說書人蘇逸的徒弟。”
    他話音落下,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實則此刻站在楚凡麵前的,正是蘇逸本人。他憑借精湛的“幻化術”易容成說書人模樣,早已算準楚凡今日會路過此地。
    在蘇逸看來,時機已然成熟,是時候將楚凡這枚“天道棋子”引入棋局。
    畢竟,這場足以顛覆大乾王朝的大戲,若缺了楚凡這個關鍵主角,又怎能精彩得起來?
    “就是那個有著通天修為的蘇逸?!”楚凡臉色驟變,瞳孔劇烈收縮。他下意識後退半步,袖中的手指微微發顫。
    難怪對方舉手投足間透著難以捉摸的威壓,若真是那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蘇逸的弟子,一切就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