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純白囚籠·生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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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能量紊亂至極,神識如同被囚於迷宮,無法穿透。”她清越的聲音帶著一絲挫敗,但隨即,她的目光被前方岩層上驟然亮起的光芒吸引。“不過……”
    話音頓住。隻見赭紅色的岩壁上,三個巨大的古樸篆字依次浮現,每一個都仿佛由熔化的暗金澆築而成,散發著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至理唯一”
    “常規定基”
    “道在己心”
    字跡筆畫虯結,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法則韻味,僅僅是凝視,就讓人心神震顫,仿佛直麵天地初開時的本源規則。
    “看來,這便是我們目前要闖的三關了。”葉昭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抬起纖纖玉手,玄色靈力如絲如縷,輕輕點向第一個篆字——“至理唯一”。
    指尖觸及字跡的刹那,異變陡生!
    腳下的岩層不再是震顫,而是如同波浪般劇烈起伏、崩塌。裂隙中湧出的銀白氣流不再是絲絲縷縷,而是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熔岩,轟然爆發,瞬間形成滔天的氣浪,將兩人的身影徹底吞沒!視野被純粹的銀白覆蓋,感官在瞬間被剝奪。
    第一關:至理唯一!
    當視野重新清晰,已不再是陰森壓抑的萬世池底。
    他們置身於一片無邊無際的純白空間。這裏沒有上下左右之分,沒有聲音,沒有氣味,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唯有永恒的、令人心悸的“空”。在這片虛無的中央,懸浮著一柄通體透明、宛如水晶雕琢的長劍。劍身無鍔無柄,仿佛本身就是一道凝練的規則。
    劍身之上,無數細密如蟻的符文正以驚人的速度流轉、生滅。每一個符文都閃爍著不同的光澤,代表著天地間一種基礎的“至理”:
    有的符文形似流水,蜿蜒靈動,闡釋著“水無常形,隨方就圓”的變幻;
    有的符文筆直如槍,鋒芒畢露,蘊含著“劍出必斬,一往無前”的決絕;
    有的符文如薪火交織,明滅不定,演繹著“火能焚野,亦能暖室”的雙重;
    還有的符文如藤蔓糾纏,生機勃勃,昭示著“萬物相生,因果循環”的奧妙……
    無數符文交織成一張龐大無比、複雜至極的光網,散發出彼此衝突、卻又在某種玄奧法則下達成微妙平衡的恐怖氣息。這平衡本身,就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無法理解的屏障,禁錮著這片空間。
    “這‘至理唯一’……”楚凡眉頭緊蹙,感受著周身靈力在無數至理氣息衝刷下的滯澀,“莫非是要我們在萬千至理中,找出那唯一的、統禦一切的根本?”他嚐試著向前邁出一步,意圖靠近那柄透明之劍。
    然而,腳步落下的瞬間,他腳下的純白“地麵”竟如同鏡麵般驟然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一股冰冷、強大的吸力從縫隙中傳來,並非針對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神魂和靈力核心,要將他拖入永恒的沉淪。
    “小心!”葉昭鳳疾呼一聲,玉手迅如閃電般探出,牢牢抓住楚凡的手臂。精純的玄色靈力沛然湧入楚凡體內,助他穩住幾乎要離體而出的金丹花蕾和躁動的氣息。“不可妄動!這些至理看似獨立,實則氣機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強行選擇其一,試圖以其破解此局,恐怕立刻會引來其他所有至理的反作用力,屆時你我皆會被吞噬殆盡!”
    她目光急掃過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符文,腦中飛速翻閱著過往所學的浩瀚典籍。突然,幼時在皇家秘典最深處看到的一句箴言,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她的思緒——“至理萬千,其動如煙,歸一於‘生’。”
    “楚凡!”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明悟的激動,“你還記得《大乾玄經》開篇所論的‘萬物本源’嗎?無論水之柔、火之烈、劍之銳、道之玄,其存在的根本,皆是‘存在’本身,是‘生’的體現!水潤澤萬物是生,火帶來光明溫暖亦是生,劍守護信念是生,道衍化世界亦是生!或許,這‘至理唯一’,並非要我們擇一而棄其他,而是要我們領悟並守住那最根本的‘生’之意誌!”
    仿佛是為了驗證(或者說否定)她的猜測,整個純白空間隨著她的話語劇烈晃動起來。那些原本隻是流轉的符文瞬間暴動,化作一道道實質的、蘊含毀滅力量的攻擊——
    蘊含“水之至理”的符文化作漫天冰箭,淒厲破空;
    代表“劍之至理”的符文凝聚成無形劍氣,縱橫切割;
    演繹“火之至理”的符文爆發出滔天烈焰,焚盡虛空;
    甚至那些象征“束縛”、“重力”、“寂滅”的至理也顯化出鎖鏈、重壓與黑暗……
    無數攻擊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霎時間將兩人淹沒。
    “背靠背!”楚凡怒吼,墨色靈力如潮水般湧出,在身前凝聚成厚重的盾牆。葉昭鳳幾乎在同一時間動作,玄色靈力化作翻飛的帝袍虛影,護住後方。兩人的靈力屬性雖異,此刻卻心意相通,墨色與玄色飛速交融,凝成一道不斷旋轉的雙色光盾,硬生生擋住了這第一波毀天滅地的衝擊。
    光盾劇烈震顫,表麵漣漪瘋狂擴散。符文攻擊源源不絕,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擊打著荷葉。光盾表麵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並且迅速蔓延。兩人體內的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著,更可怕的是,那無數至理氣息透過光盾的縫隙滲透進來,引動著他們初成未穩的聚靈境靈力,使其更加躁動難安,經脈中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這樣下去,靈力耗盡之前,我們就會被自身躁動的靈力反噬而亡!”楚凡雙目赤紅,感受到光盾即將崩潰的壓力,一股狠厲之氣湧上心頭。他猛地將大部分靈力收回,凝聚於掌心,墨色靈力瘋狂壓縮、凝實,最終化成一柄纏繞著暗雷的巨型長槍!
    “給我破!”
    他傾盡全力,將長槍朝著符文最密集、氣息最狂暴的區域猛擲而去!長槍如黑龍出洞,攜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撕裂了沿途的水箭、劍氣,穿透了層層火焰,悍然撞擊在符文光網的核心處!
    “轟——!!!”
    震耳欲聾的爆響傳來。長槍並未如預期般穿透光網,而是在觸及核心平衡點的瞬間,被一股凝聚了所有至理之力的、更強大的反震之力狠狠彈回!那反震之力沿著靈力連接,直接轟入楚凡體內。
    “噗——!”
    楚凡如遭重擊,身形劇烈一晃,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殷紅。他踉蹌後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氣息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那柄墨色長槍也隨之潰散成漫天光點。
    “楚凡!”葉昭鳳心中一痛,急忙加大靈力輸出,勉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雙色光盾。看著楚凡受傷,看著周圍無窮無盡的攻擊,再感受到體內越來越難以控製的靈力,她心中焦急如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另辟蹊徑!”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驟然閃現。她想起了“歸一於生”的箴言,想起了這些至理雖然表現為攻擊,但其本質仍是天地規則的一部分,是“存在”的體現。抵抗,意味著對立;對立,則永無寧日。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下一刻,在楚凡驚駭的目光中,葉昭鳳竟然主動散去了周身所有的玄色靈力,撤去了對雙色光盾的支撐!她張開雙臂,毫無防備地迎向那漫天席卷而來的、代表各種至理的攻擊!
    “阿鳳!你瘋了?!快防禦!”楚凡目眥欲裂,嘶聲大吼,想要衝過去將她護住。
    “相信我!”葉昭鳳的聲音卻異常堅定,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楚凡,相信我這一次!”
    話音未落,無數道蘊含著不同法則氣息的能量——水的冰寒、火的灼熱、劍的鋒銳、山的厚重、風的迅疾、雷的暴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湧入她的體內!
    “呃啊——!”
    劇烈的痛苦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這些至理氣息在她經絡、髒腑、甚至識海中瘋狂衝撞、撕扯,仿佛要將她從存在層麵徹底分解。她的身體表麵時而凝結冰霜,時而泛起焦黑,時而出現無形的割裂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玄色帝袍。
    楚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拳頭緊握,指甲深陷掌心。他不懂葉昭鳳為何要如此自毀,但他選擇相信。他強忍著衝上去的衝動,將最後的力量用來護住自身,死死盯著葉昭鳳的變化。
    葉昭鳳緊閉雙眼,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微微顫抖。但她沒有試圖去驅逐或壓製這些狂暴的氣息,而是以一種超乎想象的意誌力,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深處。
    在精神的層麵,她“看”到了那些湧入的至理氣息,它們化作了咆哮的江河、燃燒的野火、鋒利的刀劍、沉重的山嶽……在她的識海中肆虐。然而,她的意識如同一盞明燈,高懸於這片混亂之上。她不再視它們為敵人,而是嚐試去理解、去接納、去梳理。
    水的柔和滋養萬物,並非隻有冰冷;
    火的熾烈帶來光明,並非隻有毀滅;
    劍的淩厲守護信念,並非隻有殺戮;
    山的厚重承載一切,並非隻有壓迫……
    每一種至理,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都是構成這豐富多彩世界的基石。它們本身並無善惡,關鍵在於執掌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