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魔劫突生監國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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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暮色如浸了金的絨布,被晚風推著,慢悠悠蓋在淩霄城的青瓦上。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白日的日頭曬得發燙,餘溫順著鞋履往上滲,混著酒肆飄出的醬肉香——那是王記酒肆的招牌醬肘子,燉得酥爛,油脂混著香料的氣息漫過街麵,又纏上巷口孩童的笑鬧聲。
    穿虎頭鞋的稚童舉著糖畫追跑,銀鈴般的笑聲撞在朱紅廊柱上,彈回時已沾了幾分槐花香——宣政殿外的老槐樹落了花,細碎的白瓣沾在葉念凡玄色蟒袍的衣擺上,隨他轉身的動作輕輕晃動。
    葉念凡將最後一本奏報推到案角,朱砂印泥在“昆侖虛龍脈加固事宜”旁落了個清晰的印鑒。指尖摩挲著昭明劍鞘上的龍紋,那是楚凡當年親手為他淬煉的佩劍,劍鞘由深海玄鐵所製,龍鱗紋路嵌著細碎的金砂,摸起來涼而糙,帶著兵器獨有的沉厚。他揉了揉眉心,監國一年零三個月,從最初麵對滿朝奏折的手足無措,到如今能從容批複軍政要務,昆侖虛的雲霧、淩霄城的煙火,早已刻進他的骨血裏。
    “監國大人,該用晚膳了。”內侍小李子輕手輕腳地邁進殿門,托盤裏的青瓷碗盛著蓮子羹,熱氣氤氳,帶著清甜。他跟著葉念凡多年,知道這位監國性子溫和,卻在關乎百姓的事上半點不鬆,連晚膳都常因批奏報而耽擱。
    葉念凡剛要應聲,西城門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轟隆!”
    那聲音像驚雷滾過地底,震得宣政殿的梁柱都微微發顫,案上的硯台晃了晃,墨汁濺出幾滴,落在奏報的留白處,暈開一片烏黑。葉念凡周身的氣息瞬間變了,方才還帶著幾分疲憊的眉眼驟然繃緊,涅槃境後期高階的靈力如潮水般湧遍全身,玄色蟒袍無風自動,衣擺上的槐花瓣簌簌落下。
    “是鎮元結界的震動!”他抓起案上的玄玉令牌,那是調動禁衛軍的信物,觸手冰涼,“備馬!去西城門!”
    小李子嚇得臉色發白,托盤“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蓮子羹潑了一地,卻也顧不上收拾,連滾帶爬地往外喊:“快!備馬!傳監國令,西城門戒嚴!”
    葉念凡大步衝出殿門,晚風迎麵撲來,不再是帶著花香的溫柔,而是裹著一股刺鼻的腥氣——那是魔氣,濃鬱得像化不開的墨,順著風勢往城裏湧,嗆得人喉嚨發緊。抬頭時,天邊已升起一道詭異的黑芒,從西城門方向蔓延開來,如同打翻的墨汁潑進金輝裏,將半邊天染得陰沉。
    街道上的喧鬧瞬間消失了。追跑的孩童被母親拽進屋裏,朱門緊閉;酒肆的夥計慌忙收了幌子,“哐當”一聲插上門栓;原本熙攘的朱雀大街,眨眼間便空了,隻剩風吹著槐花瓣,在石板路上打旋,平添幾分死寂。
    “報——!”
    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從暮色裏奔來,是禁衛軍的什長張明,他的銀甲崩裂了數道口子,甲胄下的皮肉翻卷,滲著黑紅色的血——那是中了魔氣的征兆,傷口周圍的皮膚已泛起青黑。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血印,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了千百遍:“監國大人!西城門……西城門結界遭襲!是魔域的元天煞神女魔,帶著三千多魔修死士,破了外層法陣!”
    “元天煞?”葉念凡心頭一沉。
    這個名字,他在昆侖虛的典籍裏見過。魔域南境的煞星,以嗜殺和狡詐聞名,傳聞她曾一夜屠盡三個修仙小鎮,屍橫遍野,魔氣三個月不散。更可怕的是她的修為——混沌境後期高階,那是比他高出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存在,如同天塹橫亙在前。
    “她帶了多少人?戰力如何?”葉念凡語速極快,腳下未停,已朝著城頭方向疾馳。玄玉令牌在掌心攥得發燙,他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兵器碰撞的脆響、士兵的呐喊,還有……百姓淒厲的哭喊。
    “三千九百二十六名死士!”張明拚盡全力跟上他的腳步,喉嚨裏湧上腥甜,卻不敢耽擱,“前排是陸地神仙一重天、二重天的魔兵,後麵跟著化境、黃魄、玄魂境的魔奴……還有玄魂、地坤境的魔修結了戰陣,正在猛攻內層結界!”
    葉念凡的腳步猛地一頓。三千九百多名魔修,其中不乏陸地神仙境的戰力,而淩霄城的禁衛軍,除去駐守皇宮和各城門的,能調動的不過兩千人,最高戰力也隻是神武境巔峰——這根本是一場碾壓式的屠殺。
    他轉頭看向張明,眼神沉得像深潭:“趙武呢?讓他死守內城,不準放一個魔修靠近皇宮!”
    “趙統領已經帶人去了西城門城頭!”張明咳著血說,“他讓屬下拚死來報,求監國大人……要麽撤,要麽求援!魔修太凶,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撤?”葉念凡低聲重複,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很快被決絕取代,“淩霄城是大乾的都城,身後是數十萬百姓,撤了,他們怎麽辦?”
    說罷,他不再多言,縱身躍起,身形如離弦之箭,朝著西城門疾馳而去。風在耳邊呼嘯,沿途的景象越來越慘烈:原本整潔的街麵被馬蹄踏得狼藉,散落著斷裂的兵器和染血的頭盔;一間民房的門窗被撞碎,裏麵傳來婦人的啜泣聲;街角的糧鋪著了火,火光舔舐著木梁,“劈啪”作響,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
    那片剛還滿是煙火氣的朱雀大街,此刻正被魔火瘋狂舔舐。王記酒肆的招牌被燒得焦黑,“醬肘子”三個字隻剩半邊,歪斜地掛在屋簷上,隨時會掉下來;穿虎頭鞋的稚童家的院門被踹開,朱紅門板上印著一個漆黑的爪印,裏麵的哭喊聲漸漸低了下去。
    葉念凡的心像被鈍刀割著,疼得發緊。他握緊昭明劍,靈力灌注其上,劍身在暮色裏泛起淡金色的光,照亮了沿途的血汙。
    登上西城門城頭的刹那,葉念凡目眥欲裂。
    城牆下,三千九百多名魔修死士如黑色潮水般湧來,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最前排的陸地神仙一重天魔兵,個個佝僂著身軀,青黑的皮膚下青筋暴起,像蚯蚓般蠕動,手中的骨刃泛著森白的光——那是用修士的腿骨煉製的,刃口沾著新鮮的血肉,每一次劈砍都帶著刺耳的“嗤啦”聲,禁衛軍士兵像被割麥子般倒下,甲胄碎裂,血肉飛濺。
    二重天的魔將則更為可怖。他們周身裹著濃如墨的黑氣,黑氣所過之處,空氣都在滋滋作響,神武境將士的靈力護罩一觸到黑氣,便如冰雪遇火般消融。一名神武境巔峰的百戶長,提著長刀衝上去,剛要劈中魔將,卻被對方一爪撕裂胸膛,心髒被生生掏走,魔將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啃噬間黑血順著嘴角淌下,濺在城磚上,留下點點黑斑。
    更遠處,化境魔奴趴在地上,四肢著地,啃噬著士兵的屍體,嘴角淌著黑血,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黃魄境魔卒舉著燃燒的火把,將民房一間間點燃,火焰竄起時,能聽見屋裏老人的哀求:“別燒……別燒我的房子……”可魔卒隻是獰笑,火把一甩,點燃了窗簾,濃煙從窗縫裏湧出來,很快便沒了聲響。
    玄魂、地坤境的魔修則結成了一座黑色的戰陣,陣紋由鮮血勾勒,每轉動一次,便有數十道黑色魔光射向城頭的防禦圈。禁衛軍的盾牌陣被魔光射穿,木盾碎裂,鐵盾凹陷,士兵們紛紛中箭倒地,防禦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步步緊逼皇宮的方向——他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城頭上的自己,是這座大乾都城的心髒。
    而魔修戰陣的最前方,一道身著黑紅魔紋長裙的女子正緩步而來。她的身形竟與巧雲不相上下,都是高挑纖細的模樣,可氣質卻截然不同——巧雲的素白長裙帶著木之本源的生機,而她的黑紅魔裙上繡著扭曲的魔紋,每一道紋路都像在蠕動,青紫色的肌膚泛著死氣,青絲如墨蛇般在空中狂舞,根根帶著尖刺。混沌境後期高階的威壓如泰山壓頂,順著風勢鋪展開來,讓空氣都變得黏稠,連呼吸都帶著滯澀感。
    正是元天煞。
    她停下腳步,抬起青紫色的手,輕輕一招,一名被俘的禁衛軍士兵便被黑氣卷到她身前。她的指甲很長,泛著烏光,輕輕劃過士兵的脖頸,鮮血便順著指縫淌下,她湊到唇邊舔了舔,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聲音像淬了毒的冰,穿透漫天廝殺聲,清晰地傳到城頭:“葉念凡小兒,別躲在上麵了。”
    葉念凡站在城頭,玄色蟒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昭明劍握在手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能看見那名士兵眼中的絕望,能聽見城牆下兄弟們的嘶吼,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魔氣,每一種感官都在叫囂著憤怒。
    “你父楚凡、母葉昭鳳,困在萬世池的關卡裏,自身難保。”元天煞笑得殘忍,黑紅魔裙隨著她的動作擺動,魔紋在上麵翻滾,“昆侖虛群龍無首,今日我便取你狗頭,逼昆侖的高手回援——到時候,我布在昆侖虛的人手,正好取走龍脈與地靈之氣,大乾王朝,便會成為我魔域的囊中之物!”
    調虎離山計,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致命。葉念凡何嚐不知道,自己是元天煞手中的誘餌,可他是大乾的監國,是楚凡與葉昭鳳的兒子,身後是數十萬百姓,是整座淩霄城的安危,他退一步,城便破一分,百姓便會多一分死傷。
    “妖女休狂!”葉念凡一聲大喝,周身淡金色的靈力暴漲,如潮水般湧向城頭的防禦法陣,“我大乾將士,可殺不可辱!想踏破淩霄城,先過我這關!”
    話音落,他縱身躍下城頭。玄色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昭明劍被靈力灌注,泛著耀眼的金芒,如同一道流星,直撲下方的魔修戰陣。“唰——”劍光閃過,三名聖元境魔修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攔腰斬斷,屍體倒地時,黑氣從傷口處湧出,卻很快被金芒淨化,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城頭上的禁衛軍見狀,齊聲呐喊:“殺!護我淩霄!”士氣如虹,原本疲憊的士兵們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揮舞著兵器,拚死抵擋魔修的進攻。
    可混沌境與涅槃境之間的鴻溝,終究如天塹般難以逾越。元天煞隻是抬了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團濃鬱的黑氣,那黑氣在空中扭曲成蛇形,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直射葉念凡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