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山東曲阜，衍聖公孔胤植府上。
    前內閣成員劉一燝，朱國楨和前首輔韓爌三人前來拜訪。
    “衍聖公，老夫今天和季晦劉一燝字季晦 ）和文寧朱國楨字文寧）前來敘舊，不勝叨擾，還望海涵！”
    韓爌代表三人問候孔胤植。
    “韓閣老，你這就是太見外了。本公盼著諸位前來久矣。今三位閣老駕臨寒舍，本公歡迎還來不及呢！如早知三位閣老前來，本公必掃榻相迎！”
    “前年一別，不知道衍聖公近來一切安好？”
    “托祖宗庇佑，聖上垂憐，本公一切安好！”
    “不知此次三位閣老一起前來，可有事？”
    孔胤植也是有腦子的人，眼前三人都是被新帝罷免的前內閣重臣，突然到了自己家裏，肯定沒安好心。
    “我等現在是閑雲野鶴，無所事事。就相約一起過來討衍聖公一杯酒喝，叨擾之處還請衍聖公見諒。”
    “本公也早就想去拜訪各位大人，奈何一直脫不開身。正好借此機會，我等一起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我等正是此意！”
    “聖上禦極以來，建立科學院，一個匠人居然封爵。建立醫學院，遣宮女千名學習醫術，說是準備進駐各地醫館個軍營。這麽做讓我等聖人子弟何以自處？”
    韓爌道明來意。
    “韓閣老說的是，我和文寧兄就是因為反對此事，被聖上罷官。入不入仕不要緊，要緊的是聖上這麽做，以後還有我等讀聖賢書的人的路嗎？”
    劉一燝接著韓爌的話說道。
    “聖上居然讓懿安皇後入朝理政，此舉違背聖人之道，違背皇明祖訓。奈何我等已經辭官，言辭不達天聽呀。”
    朱國楨也接著說道。
    “聖上建立科學院，院長享正一品待遇。真是豈有此理！曆來隻有朝廷三公才是正一品。科學院裏麵盡是西學之人，聖上難道想用西學替代儒學？”
    朱國楨明白孔胤植的心結所在：
    誰做皇帝無所謂，誰做首輔無所謂，隻要尊儒學，就可以是孔家的盟友。
    衍聖公追求是永遠的儒學。
    鐵打的衍聖公，流水的皇帝。
    “今年春闈沒有任何解釋，就取消了。秋季還要舉行武舉，聖上這是要做什麽？”
    “如今西學盛行，閹黨猖獗。唯有我等聖賢子弟，罷黜貶官流放充軍，此乃取亂之道。”
    “今天下讀書人，都在盼著衍聖公可以出來和這種亂象作鬥爭。隻要衍聖公振臂一呼，天下士人莫不從命！”
    朱國楨繼續點火：
    “如果放任亂象橫行，西學遲早要替代聖學。”
    “文寧，言過了。西學不至於完全替代聖學，但是會居於主導地位，聖學會變成從屬之學。”
    “漢武伊始，儒學就是各朝各代的官學，是朝廷取仕的不二選擇。如今西學盛興，聖學豈能在我等手中蒙塵？”
    朱國楨點火，韓爌添柴，劉一燝在後麵拉風箱。
    “三位閣老，本公也是時感憂心呀。”
    孔胤植最怕的就是這個結果：
    “就比如這朝廷新政攤丁入畝。自古以來，聖人子弟都是免於稅賦，當今聖上居然要身負功名之人也同樣納稅，真是取亂之道。一直以來，儒家子弟都是朝廷的根基，如此做法，豈不是含了天下學子的心？”
    “再說西學，奇技淫巧而已，豈可登大雅之堂？如今竟然登堂入室，真是禍國之舉。”
    “本公欲前往北京麵聖，不知三位閣老可否一同前往？”
    孔胤植問道。
    “老夫雖是閑雲野鶴，但在北京還有幾個朋友，也是好久未見，正好前去討杯酒喝。”
    韓爌直接表示認可，其餘兩人也表示一同前往北京。
    合作談成，剩下的就是飲酒作樂。
    錯了，聖人子弟，那叫風雅之事。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畢竟年紀大了，宜靜不宜動。
    推開房門，兩個二八少女正在等候老人家的到來。
    鮮花盛開的季節，當然需要澆水施肥。
    三位老人家感覺自己還是很年輕滴，還是可以運動運動滴。
    因為讀書人都明白一個道理：
    生命在於運動。
    翌日。
    日上三竿。
    三位老人陪著第二十代衍聖公孔胤植，從水路出發去北京。
    陸路顛簸，自己這細皮嫩肉哪裏扛得住，那是下裏巴人的樣子。
    自己是衍聖公，身邊是曾經的閣臣，都是高貴之人，條件自然要好一點。
    巨大的福船上，四人都有一個獨立的艙室，裏麵別有洞天。
    一路上吹吹打打，七日之後抵達北京。
    到北京的時候，三位老人都有點舍不得下船了。果然是聖人之後，太特麽會享受了，都是從揚州買的頂級瘦馬呀。
    就是腰有點直不起來了。
    碼頭上，早已站滿了前來迎接四人的官員和文化人。
    “見過衍聖公，見過三位大人！”
    複興社扛把子，崇禎朝的風雲人物張溥作為士子代表，上前迎接四人。
    “學生在此等候多時，衍聖公和三位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學生和眾位仕林學子在暢春園設宴相迎！”
    張溥在當時的士人之中，名氣很高。
    甚至到了可以一言決定官員的升遷，一語決定科舉考試的結果。
    “張子之名，本公早就如雷貫耳，今見本人，才知流言終不能顯張子之才！吾輩讀書人皆應當為張子也！”
    花花轎子人人抬，反正不要花錢。
    孔胤植也是深諳此理的人，否則也不會帶頭投降滿清了，帶頭剃發了。
    在見風使舵、叛國投敵這方麵，山東北孔一脈是有基因遺傳的。
    真正有傲骨的是浙江的南孔一脈。
    “衍聖公謬讚矣！學生早就想去曲阜祭拜聖人，探訪衍聖公，可是學生尚未皇榜題名，不敢貿然前往叨擾，今日見聖人之後，方知天地之大，人上有人。衍聖公在此，豈有學生置喙之地。衍聖公，請！”
    張溥後退半步，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說道。
    “三位大人，不辭辛勞，不享天倫，舟車遠行。此番請出衍聖公，當為士林一番佳話。當浮一大白！請！”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拍馬屁總是拍到讓人心花怒放。
    “張子，當為後輩讀書人之楷模。當今文壇會因張子而光彩四溢。”
    “張子請！眾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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