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之北，無垠的黑沙匯聚成連綿不絕的大漠，極目遠眺亦難見盡頭。
    抬頭，天空如同一被一塊巨大且厚重的藍色幕布遮蓋，沒有一絲雲彩的點綴。且盯著那濃鬱的藍，隻覺得腦袋發沉。而陰鬱的藍天之下，掩藏在黑沙深淵中的，是一座隻看著，就讓人靈魂發顫的黑色宮殿。
    塊塊巨石高壘，堆積成舊世紀宮殿的模樣。再往裏，高牆之上是一個個半人高的黑洞，密密麻麻，每一隻黑洞中都供著一麵神情呆滯的人臉麵具，就著黑洞底下燃燒的綠色晶石，一閃一閃的照著、亮著。
    “嘭——”
    隨著兩聲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壓抑的大殿上空突然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誰！是誰！是誰殺了我的孩子！”
    原本光潔的地板上，一攤黏膩的液體在眨眼間將自己塑造出人形，隻是那顆淌水的腦袋上，五官看不分明。
    “啊——”
    隨著一聲愈發淒厲的尖叫聲，隻見地上的液體人突然飛身而起，身體眨眼已到半空。
    它用纖細的軀幹扭出一種詭異的弧度，四肢像正在燃燒的大火柴。
    “是誰！是誰殺了你們！”
    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正死死朝著眼前的兩隻黑洞，它脖頸輕扭，像騰蛇一樣靠近……
    與其它泛著幽光的洞口不同，這兩隻黑洞中，燃燒的綠晶爆炸，原本呆滯的人臉麵具此刻早毀得連渣都不剩。
    “啊——人類！人類！我要毀滅所有不聽話的人類——”
    它仰天尖叫，刺耳的聲音在沉重的黑石大門被叩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聖……聖皇大人，您……您在嗎？”
    “滾進來——”
    嘶啞的分不清雌雄的聲線，喉結滾動，剛剛分明還看不清五官的液體毒瘤，眨眼幻化成人的模樣。若井田或任意一個北地軍士在這，一定能認出，這人分明就是他們“偉大”的、會帶領他們走向獨立與自由的曆譽大將軍。
    被喚作聖皇大人的身體緩緩轉動，一雙幽綠的眼睛死死盯著進來之人。
    “何事？”
    聲音冰冷得如同這黑沙大漠的寒風。
    進來的是個身形佝僂但身量很高的黑袍人，他戰戰兢兢地開口，聽聲音勉強能分辨出是個男人，但因為太瘦，身體在發抖時，身下空蕩蕩的黑袍也緊跟著蕩。
    “聖皇大人，人類那邊似乎又有了新的動作，他們在黑方星邊境集結兵力，聽說還研發出了一種新式武器，能將我們種植在實驗體大腦內的種子拔出。”
    “武器？你的消息太落後了些。”
    聖皇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幽綠的瞳色像泡在毒液中，一點點發灰，最後竟變成了比黑沙還暗的黑色。
    “那點力量不過是無謂的掙紮。勝利終將屬於黑域，而我才是永恒！”
    他說著不再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黑袍男子，隻仰頭長笑了好一陣。
    “我才是永恒！我才是永恒——”
    隻見它右手高舉，原本的五根手指竟化作兩道漆黑扭曲的觸手，瞬間朝著已滅的兩隻黑洞襲去。
    “嘭——”
    黑洞銷毀，不過片刻就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黑沙埋得嚴嚴實實，再眨眼，被炸的破敗兩個黑洞已恢複成一旁石壁的模樣，哪裏還能看出這裏原來有兩隻洞口。
    隻是，在一片間距整齊、泛著綠光的洞口之間，這突然的平整石壁，怎麽看怎麽突兀。
    黑袍人不敢抬眼，隻小心的咽了咽口水，身體瞬間匍匐得更低了些，一縷深藍色像枯草一樣的發絲從袍帽間垂落。
    他聲音發啞，虔誠的像在禱告。
    “永恒隻屬於您——”
    “廢物！全都是廢物。”
    剛剛還在大笑的聖皇突然發瘋，冰冷的黑色觸手裹著地上那黑袍男子幹瘦的身體，瞬間將人卷到半空。
    “不過是你們這些人類的小把戲，竟敢殺死我的孩子。”
    它眨眼，那張用曆譽五官的臉再次瘋狂變換，幻化出另一個人的模樣。
    黑瞳、黑發，五官精致，尤其是右眼角那顆深藍色淚痣，隨著眨眼的動作顯得十分靈動。
    “看清楚了嗎！”
    蠕動的黑色觸手突然發緊，半空中原本垂著腦袋的黑袍男子被迫仰頭。
    “是……是她！”
    被稱作聖皇的人皺眉，隻見他緩緩伸出那隻沒有幻化成觸手的左手，一點點撫摸上自己剛剛變換出來的新臉，然後咧嘴一笑。
    “嗯，你認識？”
    “是……是。”
    黑袍男子點頭，接著才顫顫巍巍的繼續說道。
    “是一個沐川的學生。”
    是一個近幾年名聲大噪，讓他厭之入骨的學生。
    “很好，殺了她！哦，不……”
    聖皇話音微頓，那隻撫摸在臉頰上的手跟著停下，手指瞬間幻化成一隻蠕動的觸手。然後它張開嘴，伸出一條濕漉漉的、細細長長的舌頭，一點點細細舔舐著觸手尖端，陶醉的表情像是在品嚐什麽絕世美味。
    “這個人類竟然能在我的孩子死前留下靈魂印記，就說明她是你們這些沒用的人類裏的最強那個。你將她捉過來，我要用她的腦袋，來種植我最得意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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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口中不斷有液體淌下，蠕動的觸手尖激動的顫抖，一雙亮的像星辰的黑色深瞳緊縮，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將種子種進那個人類大腦的畫麵。
    “是。”
    黑袍男子應答，他麵容扭曲，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大駭。
    有運行是實驗體死了，而這個聖皇竟能通過死去的實驗體，看到殺死它們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呼吸著，隻有緊皺的眉頭和發顫的身體，看得出正在強壓軀體傳來的痛。
    “滾吧——”
    聖皇大發慈悲，圈在他腰間那隻蠕動的觸手也終於收回。
    佝僂的身體從半空跌落，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甚至來不及呼痛，人就迅速匍匐在地。
    “是。偉大的聖皇，您才是宇宙的永恒——”
    黑袍人扯著嘶啞的嗓音高呼領命，隨後顫顫巍巍的爬起身。
    再抬眼，原本半空中的聖皇早已放棄了曆譽的身形，幻化出一抹纖細的身體，穿著一條長長的黑裙拖拽在地。
    它用細長的手指估摸著自己眉眼，嘴角笑容剛剛掛起，又迅速撇下。隨著它一聲淒厲憤怒的尖叫，身體詭異的扭曲，原本纖細的女人身體像終於維持不住，在纖細與高壯之間來回變化，最終還是變成了曆譽的模樣。
    “啊——我要新的實驗體！我需要新的實驗體！”
    它瘋狂的嘶吼，衣袖下的觸手瞬間湧出，朝著已經退到門口的黑袍男子重重一擊。
    “快一點！”
    幽暗的綠眼微眯，像是與這殿內洞中明明滅滅的綠光融為一體。
    “將那個實驗體帶過來，我會開啟沙域之門！你，知道該怎麽做。”
    “啊，宇宙的永恒啊，我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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