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璞玉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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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拉克閉眼歎息:“我盡量。”
    他深知自己無法做到“完全不去做”。
    季阿娜無奈地看向瑞文西斯,活潑的瑞文西斯對此也毫無辦法。
    他們不可能去強迫一個明知道這個方法可以看到思念已久的親人的人,讓他不要嚐試往裏看吧。
    就像那些追求極致魔法的狂熱魔法使們,明知道這個魔法使用出來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但就是為了那一瞬間使用出來的感受和意義,他們也一定會使用這個魔法的。
    那就讓人來監督戈拉克。
    安德烈對黑紹道:“黑紹,你這幾天也不要睡在外麵。你就留在戈拉克帳篷裏,看住他。如果戈拉克不小心被假的幻影再次蠱惑,你能像今天這樣讓戈拉克恢複過來。”
    黑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看向大首:“大首,你想在這裏睡覺嗎?”
    大首:“黑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黑紹埋下頭,深思幾秒。
    “好。”
    黑紹答應安德烈。
    他和大首的任務是監視戈拉克。
    如果再讓戈拉克見到一次伊莉娜,然後醒來後再次獲得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保不準他真的會選擇走向極端。
    一切以任務為重。
    黑紹隻好暫時與他人相處。
    汪達撓撓後腦勺,他提出一個建議:“我們也要不要來兩個人幫忙看守住戈拉克?”
    黑紹拒絕:“你們不要來。”
    “為什麽?”汪達問。
    黑紹平靜地望向汪達:“你們是我們的敵人,是想要將逼戈拉克陷入死境的家夥。我不能保證你們之後會故意讓戈拉克再次見到那個幻影,然後讓醒來使他神誌不清。”
    壞了。
    剛才汪達說話後他們都暫時忘記他們都是隸屬於組織的雇傭兵,來到戈拉克身邊本就是想要完成組織的任務斬殺身為神明的他。
    在戈拉克陷入情緒絕望時,是距離他們讓戈拉克接受死亡的最佳機會。
    懸崖勒馬。
    這個機會被汪達親手“斷送”。
    雖然汪達的一番勸解使戈拉克暫時恢複過來,但本質上黑紹說的沒錯,他們兩方確實是對峙的。
    意識到這點的汪達神色複雜。
    埋下腦袋,不敢直視黑紹的眼睛。
    他們是“反派”。
    黑紹和安德烈才是“正義的夥伴”。
    “其次。我不想和很多人待在一起,大首同樣不喜歡與其他人相處。”
    黑紹冷聲說道。
    雖說同樣拒絕社交,可本質上黑紹大首與季阿娜不一樣。
    季阿娜是害怕成為人群的焦點,正常與人交往還是能做到的。
    黑紹和大首不一樣,他們壓根就不想和他人待在一起。
    汪達略微思索幾秒。
    他隻是一個隊伍的隊長,這是兩個隊伍的任務,他不能單獨決斷。
    走到楊天宇身邊,汪達詢問他的意見:“楊天宇,你同意嗎?”
    楊天宇:“我沒意見。”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來置戈拉克於死地的。
    決定權交到汪達手上。
    他很快做好決定,麵向其他人:“那麽我們回去吧。就讓黑紹和大首留在這裏,看守戈拉克的安全。”
    眾人沒有異議。
    這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在徹底走出戈拉克帳篷前,汪達突然回頭,對著身後的李時雨問道:“時雨。我們沒什麽事要做了吧?”
    “應該是沒有了。”
    “可我總感覺好像還有什麽事情沒做。”
    站在原地,汪達仔細觀察這個帳篷內裏的結構。
    在視線落在戈拉克的瞬間,汪達斷掉的思路全部連接起來。
    啊!
    想起來了!
    在李時雨的注視下,汪達對戈拉克喊道:“戈拉克!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總有人在擔心你的,想想伊莉娜,想想你的兒子,想想你的侄子侄女,還有你家裏的那對雙胞胎!哪怕不是為了自己,也要想想他們!”
    戈拉克坐在床邊等待頭發風幹,聽見汪達的聲音後側頭。
    呆愣幾秒。
    他對汪達比劃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汪達對李時雨說:“這下就沒事了。”
    李時雨輕笑:“對,這下真的沒有了。”
    汪達的這番“宣言”,使得他們距離任務完成更遠了一步。
    但是,誰能管得住汪達呢。
    嘴巴是長在他身上的,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人能管得住他。
    這次眾人也按時回來。
    麋鹿沒有上午那樣如此戒備,雖說毛沒有炸開,但雙手在見到其他人回來前一直放在劍柄上。
    走到麋鹿身邊,季阿娜小聲提醒他:“下次不用這麽緊張,麋鹿,放輕鬆。”
    麋鹿:“獸人本能。”
    回來後大家把剛才發生的情況盡數告知給麋鹿和伽普瑞卡,兩人表示明白。
    伽普瑞卡對眾人說道:“我現在要去一趟戈拉克帳篷裏,這次我得記住他究竟長什麽樣。以防萬一,我還可以用傳送魔法傳送到他身邊。”
    “我跟你一起過去。”麋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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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普瑞卡的實力當然很強大,但也需要一個夥伴陪他一起。
    想到發生在戈拉克身上的情況,季阿娜對麋鹿提醒道:“麋鹿,別往霧中看。這個幻影會蠱惑你的心智。”
    “明白。”
    伽普瑞卡:“放心,有我在。”
    隨後兩人就出門了,其他人準備燒熱水等待他們一起回來。
    李時雨還在清洗明天上午早飯要用到的食材,麋鹿和伽普瑞卡就掀開簾布回來了。
    路過端水的汪達疑惑:“這麽快?”
    “隻是去記住戈拉克的長相。”伽普瑞卡輕快說道,他點點自己的腦袋,“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其他身體特征早就記住了。”
    汪達故作傷心狀:“真羨慕你們這些記憶力好的。不像我,別人給我說什麽事轉身就能忘。”
    伽普瑞卡:“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嘛。有些人記憶力好,有些人力氣大,要是所有人的優點都匯聚在一個人身上了,那多不公平。”
    抱著火石的瑞文西斯路過,憤憤說一句:“對,不公平!”
    汪達發覺伽普瑞卡說的有道理:“說得對。的確蠻不公平的。”
    如果一個人是完美的,那得多遭人嫉恨。
    角落裏,楊天宇來到李時雨身邊,和他一樣蹲下來。
    李時雨的餘光發現楊天宇有將他的麵具掀起。
    這個角度能看見額頭以下的五官,且自己剛好在楊天宇的右側,他右臉頰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疤痕這次看得更為仔細。
    掀起麵具,李時雨認為楊天宇接下來會和自己探討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果然。
    “我想詢問你一件事。”楊天宇用東方話開口。
    “你問吧。我盡量給你解答。”
    “你和胡人從小就認識,對吧?”
    胡人是楊天宇對汪達的獨特稱呼。
    “是的。”
    “那麽你知道他經曆過什麽,使他變得像現在這樣?”
    “變得怎樣?”
    盡管知道答案,李時雨還是心壞地想聽聽別人怎麽誇讚汪達。
    楊天宇偏頭,他知曉李時雨的目的:“璞玉渾金。”
    “你說的沒錯。我先替汪達謝謝你。”滿足的李時雨微笑道,“你說的經曆是足以影響一個人三觀形成的事件或人物嗎。”
    “嗯。”
    “沒有。”
    沒有?
    楊天宇將眼神轉向李時雨清洗蘿卜的木盆中。
    李時雨埋頭繼續洗著食材:“汪達從沒有經曆過什麽值得說道的事件。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
    楊天宇深思幾秒。
    最後評價汪達:“一塵不染。”
    “也不能說一塵不染。”李時雨否認,“汪達也不是不諳世事,他其實明白很多道理。人性的陰暗麵,陰謀的本質,他其實都知道。但就像剛才他所展現的那樣,加上我們這一路的相處,你也能觀察到,汪達活的其實很通透。”
    楊天宇默認。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歇,李時雨繼續說:“其實我也有在這些年的冒險時間裏想過,如果一些人或事背後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人與人之間的交互更加坦誠,是不是世界都會變得更為美好。汪達這樣的人才是一個常人應有的模樣。”
    楊天宇不語。
    最後一根蘿卜身上的泥濘洗完。
    楊天宇開口對李時雨說道:“你說的對。可是你所設想的情況太過理想。人心不同於計謀,是最難以揣測的東西,你所設想的世界根本不能被實現。”
    “是的。因為不切實際,所以能有汪達這麽一個人存在,或許就是當今世界上最幸運的一件事了吧。”
    楊天宇搓撚手指:“嗯。”
    不為利益、不為權力、不為名聲。
    不為過去、不為未來。
    僅僅是順應本心,活在當下。
    楊天宇將臉埋進雙膝之間,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
    這是李時雨第一次看見楊天宇歎氣,畢竟之前他的臉一直都在麵具之下,旁人無法看見他的情緒神態動作。
    盡管平時李時雨經常歎氣,但他此時發覺他們東方人都喜歡這個動作嗎。
    “那如果胡人日後經曆什麽大事件呢。”楊天宇突然開口。
    “大事件?”
    “那些足以觸及他內心最深處,或者他最不願接受的事情。如果經曆了這種事,胡人還會是他自己嗎?”
    說到汪達最不願意提及的,李時雨能想到汪達親口承認過的“離別”一事。
    “我不清楚。我不是汪達。”
    平常總會過度聯想的李時雨,這次沒有根往深處思考汪達的想法。
    他搖頭:“所有我們能猜到的結果可能都會發生在他身上,我們根本猜不到他接下來會做些什麽。”
    楊天宇默認。
    對楊天宇來說,汪達的某些行動軌跡和說話方式完全不能被預測。
    平日裏他的行事大邏輯很容易被人看穿猜透,但偶爾遇到什麽其他情況或許就真的不知道了。
    李時雨站起身,端好食材:“那麽,我去給蘿卜削皮。”
    一轉身,就看見汪達皺著眉站在身後,似乎在思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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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剛才的對話,汪達全聽見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其實無所謂,李時雨一點也不慌亂,汪達聽不聽見都沒有關係的。
    楊天宇站起,把麵具重新掀下來,望向兩人。
    汪達開口:“時雨,我想如果我變得我不像我自己的話,隻有一種可能。”
    “一種可能?”
    楊天宇沒有走,他想聽達親口說出的答案。
    “婚姻啊!”汪達回答的非常誠懇,“時雨,我之前有說過的,我一定不會結婚的。”
    李時雨:“啊?”
    “那‘商販’不也說了嘛。說我什麽以後會被一個人困住,那不就是會把我束縛住的另一半嗎。”
    李時雨無語凝噎。
    楊天宇卻是問汪達:“你不想傳宗接代嗎?”
    汪達沒聽懂這個東方詞匯。
    李時雨好心給他解釋:“就是生孩子。”
    “我生孩子?男的怎麽能生孩子呢!”
    汪達的注意點明顯錯誤了。
    楊天宇愣住。
    李時雨照著他的額頭來了一下。
    汪達吃痛迅速捂住。
    “留下和你相同血脈的後代。”李時雨換個說法。
    汪達搓著額頭,忍痛回答:“為什麽一定要留下我的後代?我又不知道我是不是什麽好父親,要是我的後代不滿意我怎麽辦。難道任由他自己生長,不管他嗎,那多不負責。”
    這次李時雨明顯聽見麵具下楊天宇的歎氣聲。
    而後,他立刻轉身離去。
    麵對楊天宇奇怪的舉動,汪達疑惑:“時雨,楊天宇怎麽了?”
    李時雨搖頭。
    經過幾秒思考,他看向楊天宇離去的方向對汪達說:“不知道,汪達。還有之後你盡量別在楊天宇麵前提及有關‘孩子’和‘婚姻’的話題,我想他可能對此有所忌諱。”
    汪達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他會聽話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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