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去縣城一趟也算出遠門，
    楓林鎮到上元縣要幾十公裏，如果坐不到牛車，走過去也得大半天。
    得趁著天氣涼爽早點出發。
    說完沈錦程頭也不回地走了，隻剩杜若還在門口張望。
    ……
    上路之後，風塵仆仆，
    在午飯時候錦程終於趕到了縣城。
    她的內衫已經被汗水打濕，沒工夫欣賞縣城的繁華，沈錦程先找了家客棧休息。
    俗話說先敬羅衫後敬人，去報官辦事，她也得打扮體麵，把麵子工程做足。
    沈錦程換了一身儒生青衫不說，又在客棧寫了一份文縐縐的狀詞。
    陽光下，女子雙手托起狀詞查看，
    宣紙白淨柔軟，字跡秀麗，排版工整。
    沈錦程滿意地點頭，
    在這裏會寫字，大大小小也算個知識分子。
    收拾好證據，沈錦程直奔縣衙走去。
    問了幾次路，輾輾轉轉遠離繁華喧鬧之所，在肅靜清幽之處，沈錦程看見上邊書著“上元縣署”四個大字的縣衙大門。
    這大門是沈錦程穿越之後見過的最氣派威嚴的建築，像是宮殿的縮影。
    朱紅色的大門口立著著兩座及人高的石獅，門口還站著兩位威武的差役。
    或許是這裏的氣場不同尋常，百姓們都繞道走。
    沈錦程抱著來辦事加參觀的態度，慢慢靠近。
    街道人不算少，但是唯獨縣衙這塊，就跟在油水裏撒了洗碟精似的，幹淨的很。
    沈錦程一走入這個真空圈，
    差役就投來銳利的目光，跟鷹隼看小雞似的。
    雖心裏緊張，但沈錦程麵上“雲淡風輕”，她衝兩位差役微微一笑，然後踏上了縣衙的台階。
    “停下!幹什麽的？”
    一黑臉差役詢問。
    沈錦程衝兩人拱手，
    “小人是楓林鎮西留村村民，沈錦程是也。特來此處陳述冤情。”
    說完，沈錦程把自己的狀紙遞了出去。
    兩位差役並不識的幾個字，但是也知字跡好賴。這位娘子拿出來的狀紙，竟然和知縣大人的字旗鼓相當！
    要知道知縣大人可是進士出身。
    黑臉差役當下篤定這人不簡單，
    她態度瞬間溫和許多，“敢問，你可是秀才娘子？”
    沈錦程不卑不亢地搖頭，
    “非也。”
    黑臉差役納悶，
    她觀此人氣度不凡，竟然不是秀才？難道是舉人？
    可是縣裏的舉人娘子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沒聽說過這位。
    越神秘的，越讓人忌憚。
    兩人差役恭恭敬敬地將沈錦程引了進去。
    剛進入縣衙，沈錦程看見院子中間立著一塊照壁，正中間有一隻張牙舞爪的石刻怪獸。
    然後周圍是一群青磚浮雕的建築群。
    差役收走她的狀紙，然後將她引入一間小屋，讓她耐心等待。
    與此同時，
    兩位差役將此狀紙送到了典史娘子那裏。
    一個頭發灰白的女人拿著沈錦程的狀紙看了又看，
    她詢問道：“這真不是代筆？”
    黑臉差役點頭，
    “小人再三問過。”
    典史娘子沒再多說，一般人也不敢來縣衙說假說，
    況且是字跡這種藏不住的東西。
    看了狀詞之後，典史歎一聲，“咱們必定要為她做主啊。”
    “讀書人最忌名聲受損，而何況是冒名頂替這種惡事。”
    “實在是壞極！”
    讀書人前途不可限量，所有人都愛特別關照。更何況這人字跡秀麗，想來學問也不錯，
    這就更得好好辦了。
    如此想到，典史拿起狀紙和借據找去了知縣大人。
    典史到時，上元縣縣令張安仁正在看公文。
    聽見典史過來，她頭也不抬，
    “怎麽了？”
    典史不敢抬頭，隻恭敬回答：“大人，今日受理了一起影響惡劣的案子。”
    “請您過目。”
    若是往常，收到冤情之後，一般是典史先與苦主溝通，整理案宗，再給知縣送去。
    這期間的流程做完，都不知道要幾天了。
    但是今日，這書生自己就將案宗寫了出來，倒是省了事。
    再加上典史有心幫她，便直接將她的狀詞送到了知縣大人處。
    “嗯？”
    張安仁這才抬起頭，放下了手中批改不停的筆。
    當典史將手中的狀紙遞過來時，張安仁有些驚訝，
    “這是何人所書？”
    “回大人，狀告人親手所寫。”
    秀雅的女人眯著眼，將那個名字緩緩念了一遍，
    “沈錦程？”
    “將她帶上來，本官要親自問詢。”
    ……
    沈錦程坐著坐著，就被差役帶到了傳說中的大堂，
    她看見了甬道上的擊冤鼓，“高堂明鏡”的牌匾，還有兩排執仗的威武差役……
    都怪嚇人的。
    官威大於天，
    怪不得這裏的人要繞著縣衙走，她就是來報個案，又不是嫌疑人，帶她來升什麽堂。
    到達公堂之後，
    因為沈錦程沒有功名，便按照指示跪在了大堂上，她被要求低頭不準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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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這麽大第一次當眾跪下，沈錦程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就像被燒紅的烙鐵，
    把她的五髒六腑都燙焦了，幹癟癟的縮成一團。
    周圍的小吏，差役的各種目光都打在她身上，高傲的、嚴厲的、好奇的、輕浮的……
    難以忍受的氛圍，沈錦程感覺自己是案板上的肉，周圍都是手裏拿著菜刀的屠夫。
    當沈錦程還在神遊的時候，
    突然聽到驚堂木拍響，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升堂！”
    接著就是敲棍子的碰撞聲，還伴隨著低沉冗長的“威……武……”
    這突然的兩下差點嚇的沈錦程又要心梗。
    刺耳的噪音還在繼續，沈錦程不得不得感歎，這個心理震懾還真是奏效。
    她現在真是被嚇到了。
    這裏有一種野蠻又赤裸的陰森感，人階級分明，不再平等，她就像一根稻草一樣輕飄飄，而坐在上邊的官人對她掌握著生殺大權。
    終於，聲音漸漸消失。
    一道清潤的聲線響起，
    “堂下何人？抬起頭來。”
    聽見指令，沈錦程慢慢抬起了頭，視線對上的一瞬間，
    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沈錦程一直以為人是萬物中的俗物，最卑劣不過的東西，但是此刻她覺得以前的結論有點太武斷。
    居然還有這樣鍾靈毓秀的存在。
    這就是縣令？
    她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句酸詩，月下驚鴻影，疑是畫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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