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的手背腫得像個小山包，他用溫暖的手心輕輕幫她揉著，希望可以快一點吸收。

    他依舊輕言細語地問道：“你怎麽了？今天我做什麽都不對？脾氣大也就算了，把自己弄個得這麽慘算是怎麽回事？”

    剛才那瓶藥雖然還沒有打完，但是已經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點滴，藥效已經有所發揮。

    陶陶也忘了自己失聲的事情，被淩忍的話氣得不輕，張口就對他吼道：“你一個已婚男人，憑什麽對我說這些話！”

    淩忍聞言，手上的動作就停了，過度的震驚讓他一時失了語。

    陶陶發現自己能出聲了以後，根本就停不下來，她痛苦地說：“你說得對，沒有第三者，什麽都可以談，可我就是第三者，是你婚姻的第三者。

    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說你沒有太太？為什麽要讓我變得這麽悲慘！

    雖然我擁有的不多，但是，不是我的我不要，別人的東西再好都是別人的，我不要去搶，也不要去偷，你卻讓我變成了我最不齒的那種人！”

    她剛剛能說話，聲音還很嘶啞，這般聲嘶力竭地控訴著淩忍的“惡行”，顯得很是淒厲。

    護士小姐轉身就出去了，還將房門關了起來，豪門恩怨多，而雇主的醜事，自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多少人就是死於“知道得太多”啊！

    淩忍想說這一切他都可以解釋，但是千言萬語，瞬時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說起，就在他思索的時間裏，陶陶眨也不眨地直直凝視著他說：“此生我最討厭的就是有錢就變壞的人，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在一起的兩個人，曾經總也是幸福過的，不能對她的一生負責的話，為什麽要娶她？既然娶了，除開生死無大事，又為什麽要生離呢？”

    淩忍覺得陶陶說的字字句句都沒有錯，他的愛情觀也是如此，如果可以，他也想一生隻愛一個人，但是事與願違，郎有情妾無意，而婚姻並不是一場獨角戲，他無法一個人演一生。

    陶陶心中憋得慌，很多她從未對人說過的話，在此刻，忽然想要說起了。

    她歎息了一聲，說：“我的父母相識於微時，我爸的事業好起來以後，我媽依舊勤儉持家，教我的金錢觀也是‘省吃儉用’，我和我媽總是體恤我爸工作辛苦，賺錢不易，能省則省，結果自有人幫我們花錢。

    當年張婉婷帶著小孩來我家裏逼走我媽的時候，我爸從頭到尾，誰都沒有幫過，好像那些事都與他無關一樣，她倆誰走誰留，都可以。

    我那時候還小，不懂大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唯一的感覺就是，我爸的心好狠，當時我就在心中發誓，將來絕對要離像他那樣的男人遠一點，而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是我最恨的人。”

    淩忍提了一口氣起來，想要告訴她，他和她的爸爸不是一樣的人，但是她望著他的眼神那樣委屈，絕望就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她密密地罩住了，而她願意說出她內心的想法和恐懼，他是想要聽的。

    他一直都想更了解這個看似開朗的姑娘，想更全麵地知道她的開心和痛苦，因為他想和她一起走的這條路很長很長，他愛的也不是一個隻有歡笑沒有痛苦的姑娘，他希望，那個姑娘的一切都說與他聽，她的整個人生都將有他的參與。

    陶陶已經哭得淚眼朦朧，她說：“我爸既不務實，也不忠誠，作為丈夫，他真的是一個壞男人。

    作為父親，他養我21年，給我過了兩次生日。一次是12歲那年，他宴請了我班上所有的同學，開了很大型的生日會，招待同學們吃喝玩鬧，讓同學們和我做朋友，照顧我。同學誤以為我家裏非常有錢，果然對我很好，學生時代我也沒有被誰欺負過，大家爭相和我做朋友。

    還有一次是他喝醉酒以後，接到我媽的電話，知道那天是我18歲生日。他從酒桌上離開以後才去快餐店裏給我定生日套餐，時間太晚的關係，材料已經湊不全了，他借著酒勁跟服務員吵架，說再晚也要給我過生日，又沒有過12點。鬧得驚動了店長，最後生日套餐的材料還是沒有湊齊，店長為表歉意，提出送他一個玩偶作為補償，他選了一個表情憤怒、眉頭直豎的小玩偶給我。

    大半夜的時候，他才回到家，把我從床上弄起來，讓我吃生日套餐，還要我許個願。

    那時候他醉得話都說不清楚，回家的時候在樓梯上絆了一跤，小腿的脛骨上腫了拳頭大一塊，都紫了，不知道有多痛，他都感覺不到，還笑著說我的表情簡直和他給我選的那個娃娃一模一樣，真是選對了。

    想來我平常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臉色，以至於他總覺得我臉上總是生氣的表情。”

    淩忍的心都揪緊了，陶陶的家庭情況，他略有知曉，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成長的經曆會是這樣的痛苦又孤獨。

    陶陶哭得太厲害，眼淚鼻涕都在流，她抓了衛生紙盒在手上，不停地擦著，她不僅淚眼朦朧，鼻頭也擦紅了，哽咽著說：“我知道，21年那麽長的時間，就算是養條阿貓阿狗都會有感情，他對我也沒有比對寵物好到哪裏去，但我卻很沒出息地覺得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隻是不夠疼愛罷了。

    就算他隻有偶爾對我溫柔，我還是很沒出息地會感到眷戀，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曾經對我好過。”

    淩忍心中十分難受，他知道陶陶對父愛的珍惜就是源於父愛於她而言太珍貴，也太稀少了，所以那小小的溫暖就成為了記憶中的閃光點。

    他說：“你隻是一個想要得到父愛的小女孩兒。”

    陶陶抹了一把眼淚說：“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而是想要讓你知道，不要隨便對一個人好，因為就算你不是真心的，人家卻會點滴都記在心裏。

    像你們這樣的人，對人就像對寵物一樣，高興的時候逗弄一下，不喜歡了輕易就可以拋棄，你們根本就不會考慮到別人也有心，那些被你們踐踏過的真心也和你們的心是一樣的，是會痛的，也會難過的！

    當你們輕鬆開始下一段感情的時候，有人被你們遺留在過去裏，眷戀著曾經的美好，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