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維奇等人仍舊年輕，他們是工會代表，是學生會代表，是同盟會代表，是以厄派為核心的布蘭提斯新權貴，隻是他們穿的很樸素，和阿爾伯特這種人完全不同。
    阿爾伯特再怎麽說他也算是純血貴族，而這些人則是實實在在的來自於下層建築。
    “我們遵循四月會議的章程，頒布了最新的宗教法令，允許信仰自由，凡是經過批準的都可以立教…”
    厄赫尼爾說到這裏的時候，四周人麵色都怪異了起來，阿赫特也有些奇怪，帕拉修斯則很困惑，他那雙藍寶石似的眼睛盯著厄赫尼爾，仿佛是要答案，而不是當謎語人。
    “嗯…這個…這個是布蘭提斯目前的第一大教團…”
    “飛天意麵神教…”利奧托小胖子說，他那張肥胖的臉褶皺著，他從懷裏把這個新標誌掏出來，那是一個頭上戴著網罩的擬人圖案，“我完全搞不懂，這群家夥怎麽會崇拜一團麵條。”
    “哈哈哈～”
    於是成片的笑聲響起，蓋過了盛夏的蟬鳴，也蓋過了天台上的風，年輕的歡笑聲蓋過了蒼老的，就像是遠處天際上的殘陽終被那雲的潮汐給吞沒了，同遠處江灘上最後的潮汐一同退去。
    厄派等人帶著聖都的特派小組參觀了整個布蘭提斯，從高塔到江灘，從江灘到布蘭提斯的中央大街。
    最後的最後是文工團的一次表演，這大抵是一種收尾，布蘭提斯的中央大街上有著歡快的笑聲，到處都是鮮花，一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年輕的人們扛著各種材料做成的大字招牌，巫師們揮舞魔杖，水流變成輕盈的小鹿在空中跳躍，泉水齊噴，在空中炸成水的煙火，然後飄散成雨霧。
    天色已經漸漸暗沉，這是屬於藍調的時刻，布蘭提斯已經逐漸亮起燈盞，似明亮的繁星點綴在了這塵世，猶如天穹下最美麗的夜明珠。
    “偉大的遠古三賢不朽！”
    有身著白色巫師袍的巫師學徒高喊著，有時候狂熱也是一種浪漫，這是個被浪潮裹挾的時代。
    “大遠征萬勝！”
    下了班的人們，有的牽著家裏的孩子在大街旁邊看熱鬧，小孩子手裏麵拿著小風車，女人溫婉，男人的臉上則帶著笑。
    “嗚！舉高高！”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孩子扛起來放在自己的肩頭，讓他能夠看得更遠，小家夥便更歡快了。
    “爸爸你真厲害！等你老了，我也這樣舉你！”小孩子幾乎是童言無忌，說著引人發笑的話語。
    厄派在布蘭提斯全麵的貫徹了四月會議的章程，他們提高了工資，哪怕是偷渡者的待遇也變得更好了，移民們則很熱愛這片土地。
    他們致力於讓巫師們能夠真正的解放生產力，讓底層的人們享受更多的物質需求，可即使布蘭提斯建設得再美好，這在聖都的一小撮人眼中都是令人厭惡的。
    高貴的巫師老爺們，怎麽能夠去給麻瓜們服務呢？就為了聽他們歡呼幾聲不朽？或者萬歲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寧可科技不進步，巫術和真理也永遠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巨大的舞台車被無形的力量推動，上麵的演員們表演著各種有意思的雜戲，有巫師學徒揮動魔杖，讓空氣當中的塵埃變成幾隻小小的精靈飛過人群，引得孩子們一陣歡呼。
    厄赫尼爾等人站在先知阿赫特的身邊，他們看著埃莉諾在台上表演，那個年輕的姑娘在舞台上跳躍得像是一朵歡快的火焰，她看到遠處台下的厄赫尼爾等人的時候，還頑皮地眨了眨眼睛。
    人群當中有人把鮮花往舞台上扔，當舞台車被推過之後，後麵還有樂器隊，各種管弦樂器的聲音響起，匯成一片洪流。
    “陛下…”阿赫特，這個蒼老的老人看著如此熱鬧的場景，他仿佛被這夏風熏得有些微醉了，似忽有夏風至，夢回聖所羅門少年時！
    聖王陛下，和他的年輕的追隨者們一同穿過凱旋門的時候，多熱鬧啊？那安息的長眠之所裏太孤獨了，也許有一天他要去陪他的主君、他的戰友。
    所以阿赫特不懼怕死亡，因為他曉得，他的友人們都在安息之所裏等他，等待著一場盛宴的開幕，有溫暖的壁爐，他們會舉著杯子笑著對他說…
    “親愛的，你來了？別傷心～我們沒有走得太遠，我們就在這，塵鬧太喧鬧，太疲乏了，我們隻是需要小憩一會兒～”
    “多古蘭德不在了…聖所羅門也不在了…”
    老人低聲呢喃，厄赫尼爾似乎察覺到了他某種莫名的哀傷，是啊，這位老人已經成為了某種舊日的遺民，屬於他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如今的那些半神們不都是舊日的遺民嗎？
    如果不是些許史料的記載，又有誰記得他們的過去呢？
    隻是厄從來沒有想過半神也會如此脆弱？他們…應該人生是永遠璀璨的？
    不…永恒的完美不屬於人。
    “首席…多古蘭德還在，今在、仍在、恒在…”厄赫尼爾用手捏住了老人纖細的手腕，那枯瘦的手腕下蘊藏著的是不可思議的威力，可現在卻是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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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赫尼爾忽然間聲線高揚，他對著遠處的人們喊道：“偉大的多古蘭德帝國的皇帝！伊斯·聖·查爾索斯萬勝！”
    他聲音高的幾乎像是鼓，於是這個年輕人帶動得他身邊的這群朋友們也沉浸在了這種浪漫的浪潮裏，亦如，有時候狂熱也是一種浪漫。
    羅德裏克注視著自己的老學長，他也隨即高喊了起來：“聖王陛下不朽！致！伊斯大帝！”
    沒有那場大遠征，他們這些人又怎麽可能在這裏享受生活呢？今日仍活之人，應當牢記往昔為他們而死之者。
    “伊斯…萬勝…”
    最後的這句是阿赫特說出的，夜裏的海風讓他涼爽了些，後半句則凝滯在心中沒有說出。
    你終於走完了自己最後的路，你的人生活得通透且痛快，也死得恢弘，像是個堂吉訶德的夢那樣，失鄉人…夏樹…
    你終於踐行了——生如一隻飛蛾，死於一場盛大的煙火。
    幻夢境，在幻夢境的最深處那奇異之不可思議之所，名為漫宿，天穹的輝光深處，伊甸園駐紮在這裏，永恒沉眠的冰棺當中，一個年輕魂靈的手指動了動。
    他睡顏恬靜，仿佛隻是睡著了，身上黑紅相間的古典君主長袍彰顯得他華貴，他已不知道在這裏睡多久了。
    他可能隻是在做一個夢，夢裏麵是永恒盛夏眷戀的聖所羅門，在地海那微醺的夏風當中，他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
    這塵世離了誰都是要冰冷地運行的，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諸王與眾神…但，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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