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厄，這要你自己去問他，也許他已非他…”
    “如果一艘木船，每隔二十年換掉甲板，再隔二十年換掉桅杆，再隔二十年換掉龍骨…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了嗎？”
    陳少斌盤坐在枯山水之上的一座假山上，他望著遠處雲海潮汐中若隱若現的浮空島，語調平和。
    “我不知道。”厄赫尼爾隻能這麽回答，“我們該怎麽辦？尊師？”
    “隻有那虛無縹緲的諸神才知道了…但我們會為你們做最後一件事情，然後…這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要歸於你們的。”
    “你們是早晨七八點鍾的太陽，而我們是四五點鍾的黃昏，最璀璨，也最衰敗…”
    陳少斌那雙年輕的眸子裏麵透露出疲乏，他隨手從衣袖當中取出一件事物扔了過去：“事不可為之時，便去找德·拉波爾。”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遠征，而現在我要去完成我的了，哪怕虛無縹緲的眾神也不能夠幹預，因為塵世的…歸於列王。”
    厄赫尼爾注視著那憑空消失不見的身影，原本他盤坐在那兒，而如今那假山上空蕩蕩的，他手裏麵捏著這個冰冷的羅盤。
    翻過來冰冷的羅盤，背麵用通用語刻著一個單詞——光勢。
    厄赫尼爾來的時候掏出了那個羅盤，於是德·拉波爾怔了怔：“看來他們信任你。”
    老人仔細的打量這個年輕人，他隨手把幾本書重新塞回書架，這才引著厄赫尼爾向著建築群的深處走。
    “托付者…”
    “什麽意思？”這個詞匯讓厄赫尼爾困惑，“副首席，我不是很了解。”
    “你會了解的。”德·拉波爾穿過幾個回廊，“本來應該是拉斐爾·德·佩奧啊或者白袍克裏斯托弗，亦或者那位新晉升的元帥…”
    “可所有的部署都被打亂了，拉斐爾和高牆之間的矛盾太大了，白袍克裏斯托弗則被認為不值得托付，而那位元帥又情況異常。”
    “聖都被托付給你了，那不是羅盤，那是劍柄…”
    終於，德·拉波爾停下來了，厄赫尼爾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著遠處那聳立的巨石陣，每一塊巨石上都篆刻了特殊的符文，這會兒亮著光，它們的光暈混成一片。
    這裏是北海天池的下方，這裏居然被挖空了？形成了這樣一片空間？
    光流在上方匯聚，璀璨的像是一片群星。
    “這是目前最強大的武器，以至於高牆那邊的聖也不敢親臨，現在它歸你了，新的執劍人…”
    ……
    倫蒂斯大將這是頭一次抵達哈姆雷特，他站在海岸邊，已經能夠眺望到遠處城市的輪廓，不過他不是這次的主角。
    “門羅元帥。”
    倫道夫·甘·門羅，如今協會的九位元帥之一，最終高牆防禦協會成員，也是…與奈特謝德立約者之一，這是類似於血契之類的東西，但比那個還要更高級一些。
    【七章之約】
    門羅元帥金色的眸子眺望遠天，他身形挺拔，左手壓在西洋劍的劍柄上，他雖比不上北境三聖，隻是一尊不完整的聖，但卻也是目前這個時代的最高戰力之一。
    他和那些人比資曆其實沒差多少，但海陸空三軍部長他是一個也沒混到，左右中三衛也是。
    可以說他在最終高牆協會當中是墊底的存在，論戰力他遠勝於文森元帥以及馬歇爾元帥等人。
    最終隻混了一個聖都衛戍區司令的的頭銜，這官職雖不小，但對於他來說太低了！他可是元帥！參加過大遠征的元帥！一尊半聖！
    就連後來居上者奈特謝德都成了左衛軍統帥，可他呢？
    久遠前奈特謝德就已經給他來信了，信件當中的內容很簡單——在必要的時刻為他拖延時間，等他升至近神之後會橫掃一切，而他不會忘記門羅的功績。
    可…就他一個不完整的聖怎麽阻攔？
    【你不是獨行者.】
    當門羅元帥行動的時候，終北方向就已經有了異動，四尊黑暗半神抵達了北格蘭島之外的一座孤島，沒有人知道奈特謝德是怎麽驅使動大洋彼岸的這群家夥們的。
    哈姆雷特的廣播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徘徊在這片天穹的上空，海灘上飛過的白鴿被驚起。
    “基於今日之事情，實乃協會危急存亡之時！然危不在外，而在乎其內，其腐甚重，以至於蒼然聖樹雖葉綠枝挺，實根係糜爛！若無推倒重來之大魄力，刮骨削肉療毒之誌，則大廈將傾！”
    “聯邦有感，係十六萬萬之黎民，乃不得不出——告帝國上下臣民之書。以明其事，動員其軍，此非妄起戰端，垂暮之獅尚可一博。”
    “協會之領袖已然遭其不測！”
    “我們並非被異族的劍刃逼至絕境…”
    哈姆雷特的中央廣場已經圍滿了人，男人們議論紛紛，待在房間當中縫紉的婦女們也抬起頭眺望遠處鉛灰色的天空，眼神當中滿是擔憂與動蕩。
    “敵人，並沒有跨過大洋與高牆，然，真正的敵人就坐在那些聳立的，雄偉的殿宇中，棲息於那些至上者的高庭內，身披聖潔的法袍，紫色的托加，手持象征權力的木錘與權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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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道德的名義踐踏道德！以公正的名義踐踏公正！用所謂公正的絞索勒緊我們的咽喉！”
    “每一起人口失蹤案，都是它們對於塵世生靈尊嚴的踐踏！它們自詡為塵世列王、守護者，而如成了貪食蒼生血肉延續苟且的黑暗君主！”
    新蒙德州首府，工廠當中的工人停下了手中的忙碌，他們抬著頭瞧了瞧天穹，然後彼此相互對視聽著廣播聲。
    有的人有慌亂，有的人有亢奮，還有的人擔憂的望著家的方向，不一而足。
    “大遠征從未止息，一個世紀以前有，兩千四百年前有，三皇之戰有，奧丁之王推翻阿斯加德暴政有！今亦有之！”
    “我們並非想要撕碎協會，並非想要毀滅和平，然，生存之意義不在於存續，我們的帝國能夠再過百年，存續千年，享受萬年國祚…”
    “可那毫無意義，人類帝國之光輝已在暗褪，這是最後的抗爭，以利刃爭取最後一場黎明！”
    鐵島市，海軍士兵們一個個站在軍艦上，聽著自己的長官訓話，所有的武器被拖拽出來，擦新、維護。
    那些森然的鋼鐵巨艦，像是要把整個塵世撕碎的狼群，雙頭鷹旗幟在海風凜冽當中獵獵作響。
    廣播的聲音在飄蕩，在各地響起，整個歌德蘭聯邦和康納聯邦都動了起來！
    東大陸，遠東諸島，呂西亞。
    有民夫困惑地從房中走出，他們看到了擠滿街道向海邊湧去的士兵，他們看到了那些披著聯邦旗幟從天穹上飛過的巨大飛艇，成片的如同流星。
    然後是布加登，軍隊開始駐紮城市，傲羅安全部頒發特殊文件宣布現在是特殊時刻，啟動最高戰時狀態，天空撒下的傳單被全部銷毀，任何人不得閱覽。
    有人從濕漉漉的地麵撿起僅看了兩眼上麵的宣傳詞，一個巫師就已經幻影移形抵達了他的身後宣布逮捕了他。
    因為上麵寫著…
    “我們敬愛的領袖埃裏克聖已遭不測！現在，我們是人類帝國的孤軍，為了三賢，為了那些懷揣理想死在大遠征當中的遠征者們！”
    “人類帝國沒有滅亡…因為我們即是帝國！滅亡不屬於理想主義者們！”
    “對於滅亡，帝國的回答是…不！”
    “從哈姆雷特到德·費利克斯市！我們要組成鋼鐵的長城！”
    德·菲利克斯市還在下著小雨，鉛灰色的天空，中央廣場上卻站滿了披著雨衣的士兵，有巫師學徒組成的法師陣，以及數以百門的火炮車。
    德裏克·馮·斯特曼，聯邦的宣傳部部長，他正高昂的揮動手臂：“人類絕不言棄！黑暗生物們毀滅不了我們！黑暗半神們也終將滅亡！”
    “領袖們仍在，德·費利利克斯元帥！門羅元帥！威迪文大將！倫蒂斯大將！”
    “隻要我們的戰士仍存在一天，人類文明就絕不可能落入黑暗君主們之手！是時候讓火焰從東大陸到西大陸燃燒起來了！”
    “我們絕不投降！我們甚至寧可讓人類文明燃燒！化成灰燼！也絕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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