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劇院的路上，天已經大亮。初春的風還帶著寒意，吹得路邊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我打開收音機，正好在放《穆桂英掛帥》，陳夢瑤最拿手的劇目之一。記得去年她在省裏演出這出戲，一襲白衣，把穆桂英的巾幗不讓須眉演繹得入木三分，贏得了滿堂彩。
    剛進劇院，就剛好遇見陸雲姐在門口。
    "徐子墨，送我家老鐵去了呀？"她眨眨眼，一臉促狹。
    我一愣："你咋知道？"
    "當然是你家那位說的咯。"陸雲姐笑道，"咋了，剛走就想她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陸雲姐拍拍我的肩："行了，快去練功吧。今天排戲，你可別走神。"
    練功房裏，我換上練功服，拿起長槍。往常這個時候，夢瑤都會在旁邊練水袖，時不時朝我這邊看一眼，相視一笑。今天練功房空蕩蕩的，隻有鏡子裏的自己。
    "子墨，發什麽呆呢？"王琳走過來，"來，陪我練練對打。"
    我們擺開架勢，長槍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是夢瑤發來的消息："轉機了，想你。"
    我剛回複完，王琳的長槍已經掃了過來。我慌忙招架，卻還是慢了一步，槍杆擦過手臂，火辣辣地疼。
    "徐子墨，專心點！"王琳皺眉道，"練功的時候分心，可是大忌。"
    我深吸一口氣，收起手機。是啊，練功要專心，這是夢瑤常說的話。我握緊長槍，重新擺好架勢。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她翩躚的水袖。
    陳夢瑤推著行李車，在機場的人流中穿行。輪子與地麵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離別的惆悵。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與徐子墨的聊天界麵，最後一條消息是出發前她發來的："到了給我報平安。"
    辦好托運，陳夢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候機廳裏人來人往，各種方言交織在一起。她聽到旁邊一家三口在用家鄉話交談，語調婉轉悠揚，像是一首陌生的歌謠。
    給徐子墨發了自己準備轉機的消息後，她又戴上了耳機，點開徐子墨發給她的語音。是她清唱的選段，渾厚的嗓音透過耳機傳來，仿佛她就坐在身邊。記得去年排這出戲時，她總愛在台下看她練功。她一身銀甲，手持長槍，一個鷂子翻身，英姿颯爽。每次練完，他都會滿頭大汗地跑到她麵前，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
    "累不累？"她總會遞上毛巾。
    "不累。"她擦著汗，眼睛亮晶晶的，"等你練完水袖，我們去吃火鍋？"
    想到這裏，陳夢瑤忍不住笑了。她打開手機相冊，翻到去年在後台的合照。照片裏，她穿著白娘子的戲服，她扮著許仙，兩人並肩而立，笑容燦爛。那天演出結束後，她們在後台相擁，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這輩子，我都要做你的許仙。"
    廣播裏傳來登機提示，陳夢瑤收起手機。透過候機廳的玻璃，她看到外麵的飛機在跑道上滑行，陽光灑在機翼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突然很想念劇院裏那麵大鏡子，鏡子裏總能映出她們一起練功的身影。
    "各位旅客，飛往白水的航班即將開始登機......"
    陳夢瑤站起身，拖著隨身行李走向登機口。她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雲紋玉佩。
    飛機緩緩升空，穿過雲層。陳夢瑤望著窗外漸漸變小的城市。
    她閉上眼睛，仿佛看到徐子墨在練功房裏舞動長槍的身影。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她在心裏默默地說：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排新戲。
    飛機降落在白水機場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陳夢瑤拖著疲憊的身子，跟著人群走向行李轉盤。八個小時的航程，加上轉機的等待，讓她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
    取行李時陳夢瑤覺著手要舊傷複發了有些許疼痛，陳夢瑤想著要是徐子墨在就好了，她是不會忍心讓自己這麽累的。回頭她一眼就看到了接機的人群中舉著"歡迎陳夢瑤老師"的牌子。舉牌的是個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姑娘，正踮著腳尖張望。
    "您好，我是陳夢瑤。"她走上前。
    "陳老師！"姑娘眼睛一亮，"我是白水市劇團的小李，可算等到您了！"她熱情地接過陳夢瑤手中的行李車，"車就在外麵，我們先送您去酒店休息。"
    坐上車，陳夢瑤才真正感受到新疆的遼闊。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夕陽將天空染成絢麗的橘紅色。她掏出手機，給徐子墨發了條消息："到了，一切順利。"
    手機很快震動起來，是徐子墨發來的視頻請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接通。
    "累壞了吧？"屏幕那頭，徐子墨正在練功房，額頭上還掛著汗珠。
    "嗯，"陳夢瑤靠在座椅上，"轉機等了三個多小時，現在感覺渾身都疼。"
    "要是我也在就好了。"我說著，做了個給她按摩肩膀的動作，"記得用熱水泡泡腳，我上次給你買的艾草包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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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了。"陳夢瑤心裏一暖。出發前，我特意去中藥店買了艾草包，還細心地分裝成小袋，"你那邊在排戲？"
    "對，在排呢。"徐子墨把鏡頭轉向練功房，"你看，夏老師今天可狠了，非要我練那個鷂子翻身，摔了好幾次。"
    陳夢瑤看著鏡頭裏熟悉的練功房，突然有些鼻酸。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會在旁邊的把杆上練水袖，時不時看她一眼。現在隔著屏幕，卻覺得那麽遙遠。
    "陳老師，前麵就是市區了。"小李轉過頭說。
    陳夢瑤這才發現車子已經駛入市區，街道兩旁是頗具民族特色的建築，遠處還能看到雪山的身影。
    "你先休息吧。"我在視頻裏說，"晚上記得吃飯，別又因為累就不吃了。"
    "知道啦。"陳夢瑤笑著應道，"你也別練太晚。"
    掛斷視頻，車子正好停在一家頗具特色的酒店門前。小李幫她辦理入住，臨走前說："陳老師，明天早上九點我來接您去劇團，今晚您好好休息。"
    房間很寬敞，落地窗外能看到遠處的天山。陳夢瑤打開行李箱，取出徐子墨準備的艾草包。泡腳的時候，她翻看著手機裏兩人的合照，突然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叮"的一聲，徐子墨發來一條語音。她點開，是她清唱的《白蛇傳》選段："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陳夢瑤閉上眼睛，仿佛看到兩人在舞台上對戲的場景。她的許仙溫潤如玉，她的白娘子柔情似水。每次演到"斷橋"一折，她眼中流露出的不舍與痛楚，都讓她心疼不已。
    泡完腳，她躺在床上，給徐子墨發了條消息："等我回去，我們一起排新戲。"
    很快，她回複："好，我等你。記得蓋好被子，別著涼了。"
    陳夢瑤把手機放在枕邊，聽著窗外隱約傳來的維吾爾族音樂，漸漸進入夢鄉。夢裏，她仿佛看到徐子墨站在天山下，朝她伸出手："來，我教你練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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