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時已是深夜。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瑤瑤摸黑掏鑰匙時踢到門檻，疼得直抽冷氣。我摸索著打開壁燈，暖黃的光線下，她膝蓋上又添了塊新傷，滲出的血絲已經凝固。
    浴室裏水汽氤氳。瑤瑤坐在馬桶蓋上，我正用碘伏給她消毒膝蓋。棉簽觸碰傷口的瞬間，她倒吸一口涼氣，指甲掐進我手臂肌肉裏。
    "輕點！"她眼眶都紅了。
    我放輕動作，輕輕吹著傷口："昨天誰說的"戲比天大，輕傷不下火線"？"話雖這麽說，看見她白皙皮膚上橫七豎八的淤青，心髒還是揪緊了。
    藥酒散發著濃烈的中藥味。瑤瑤趴在沙發上，我往她腰間的淤青上塗抹這琥珀色的液體。她後腰一片青紫，是今天被道具箱的金屬包角磕的。
    "嘶——徐子墨你謀殺親妻啊！"
    "不用力揉開，明天會更腫。"我放輕力道，藥酒的辛辣混著她發間的白茶香，竟有種奇異的安寧。塗完藥，她掙紮著爬起來，從茶幾下翻出艾灸盒。銀針挑開盒蓋時，幹燥的艾葉香瞬間彌漫開來。
    "轉過去。"她命令道，將燃燒的艾條懸在我肩胛骨的淤傷上方。熱力穿透皮膚的瞬間，我忍不住繃緊肌肉，卻聽見她輕笑："昨天摔我的時候不是挺能耐？"
    艾灸的熱流竄過經絡，疼痛中帶著舒暢。瑤瑤跪坐在我身後，指尖沿著我脊椎的曲線輕輕按壓，尋找那些緊繃的結節。她的手法居然很專業，後來才知道是特意向老中醫請教的。
    淩晨兩點，筆記本電腦的藍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瑤瑤蜷縮在床上睡著了，懷裏還抱著劇本，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我悄悄把劇本抽走，給她蓋好被子。
    屏幕上是這半個月積累的排練花絮：瑤瑤在練功房反複練習，汗水把白色練功服浸出深色痕跡；她對著鏡子調整表情，從嬌媚到狠厲切換自如；失誤時摔在地上，膝蓋立刻青了一片，卻隻是皺皺眉繼續練習。
    最精彩的還是實戰片段：瑤瑤持槍與王琳對決，紅白身影交錯如虹；我與鄭玉的劍鬥，刀光劍影間她突然一個下腰避讓，長發幾乎掃到地麵；群戲時二十多人混戰的場麵，兵器碰撞的火星在鏡頭裏清晰可見。
    剪輯軟件的時間軸上，我將這些片段與《笑傲江湖》的旋律精準對位。高潮部分正好是瑤瑤騰空刺槍的慢鏡頭——紅衣獵獵如旗，槍尖寒芒一點，她眼中的決絕與脆弱交織成令人心顫的美。
    渲染進度條緩慢爬升時，我去廚房泡了兩杯爺爺給的明前龍井。茶湯在玻璃杯裏呈現出清澈的淡金色，嫋嫋熱氣中浮動著蘭花香。回到書房，發現瑤瑤不知何時醒了，正抱著膝蓋看我剪的視頻。
    "把我摔跤的鏡頭剪掉啦。"她聲音還帶著睡意，伸手要茶。
    "留著呢，在2分17秒。"我把茶杯遞給她，"這才是真實的排練。"
    她啜了口茶，突然指著屏幕："這個鏡頭好！"畫麵裏是她持槍而立的背影，晨光從排練廳的落地窗斜射進來，給她輪廓鍍上金邊，地上拖長的影子宛如一幅水墨畫。
    保存視頻時，窗外已現出魚肚白。瑤瑤靠在我肩頭又睡著了，睡衣領口露出貼滿膏藥的後背。我輕輕將艾灸盒放在床頭，茶香混著藥香中，新一天的晨光正漫過窗欞。
    遠處傳來早班公交的引擎聲，城市正在蘇醒，而我們的《新龍門客棧》，也即將迎來首演。
    晨光透過紗簾灑進臥室時，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連串消息提示音驚得我差點把手機摔頓時睡意全無。
    昨晚剪輯上傳的排練花絮視頻下，點讚數已經突破五千，評論區更是熱鬧非凡。
    "瑤瑤！快看！"我激動地推了推身旁的人，把手機舉到她麵前。
    她眯著眼睛看了幾秒，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這麽多評論？！"
    我們肩並肩靠在床頭，一條條翻看粉絲的留言：
    【越劇小生：這才是真功夫！比那些替身演員強多了！】
    【茶香四溢：看到2分17秒摔跤那段，心疼死了！演員太敬業了！】
    【江湖夜雨：最後那個騰空刺槍的慢鏡頭絕了！紅衣配《笑傲江湖》，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瑤瑤的指尖停在一條評論上：【金鑲玉本玉：從茶藝到武打，這是什麽神仙小姐姐！求更多幕後花絮！】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睛裏閃著細碎的光。
    "你看這個，"我點開一條長評，"【老戲骨：三十年沒看過這麽紮實的武打編排了，演員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角色的精氣神，特別是金鑲玉那種亦正亦邪的勁頭，絕了！】"
    瑤瑤突然捂住嘴，眼眶有些發紅："是周老師！滬城劇院的退休老前輩！"
    正當我們沉浸在驚喜中時，陽光正好照在她臉上，將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她突然撲過來抱住我，我們倆一起倒在床上，笑得像個孩子。
    "疼疼疼！"她碰到我肩膀的淤青，卻還是止不住笑。
    我輕輕吻了吻她額角的創可貼："老板娘，該起床了。今天還要繼續"挨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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