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出十幾公裏地，肩頭忽然傳來一陣輕啄感。
    雪鴞露娜歪著腦袋，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委屈，清脆的鳴叫聲帶著撒嬌的意味：“查理，我肚子好餓……就吃一點點，好不好？”
    查理停下腳步，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絨軟的羽毛，心裏忽然湧上一陣愧疚。
    這一路從黑岩山脈突圍，露娜的功勞最大。
    多少次是她從空中俯衝而下，帶來哥爾特人巡邏隊的消息。
    多少次是她在夜色中引路，避開蠻族設下的陷阱。
    作為鳥類，她的視野和速度是人類遠遠不及的，可這幾日隻顧著趕路和廝殺，竟連頓像樣的吃食都沒讓她好好享用過。
    低頭看向露娜，分明覺得她胸前的絨毛都瘦得貼了骨，往日裏總愛蓬鬆起來的羽冠也蔫蔫地耷拉著。
    這隻把“吃飯”當成畢生事業的雪鴞，此刻正餓得咕咕直叫，小腦袋還在他掌心輕輕蹭著，模樣可憐又可愛。
    查理左右張望，暮色中的山林寂靜無聲，別說城鎮，連個獵戶的小屋都看不見。他指尖泛起翠綠色的木行靈力，探向周圍的樹叢，連同神魂之力一起很快捕捉到幾株結著漿果的灌木，還有遠處溪澗裏遊動的銀鱗魚。
    “等著，馬上給你弄好吃的。”他笑著揉了揉露娜的腦袋，將她輕輕放在肩頭。
    身形一閃，查理已掠到溪邊。水元潤澤印悄然運轉，幾尾銀鱗魚像是被無形的網兜住，自動躍出水麵落入他手中。
    另一邊的樹叢裏，飽滿的紫漿果也順著藤蔓滾動，乖乖聚成一小堆。
    露娜已經興奮起來，她雖然很愛吃好吃的，但是也知道查理做的食物味道是很不錯的，不比一般的外麵的東西差。
    查理掌心已燃起一層淡金色的火焰薄膜。銀鱗魚被迅速處理幹淨，架在火焰上翻動，油脂滴落的瞬間，激發出誘人的鮮香。他又將漿果在溪水裏洗幹淨，用寬大的樹葉托著，遞到露娜麵前。
    “先吃點漿果墊墊，魚肉馬上就好。”
    露娜頓時精神起來，低頭啄起一顆漿果，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查理忽然覺得，比起指揮部裏的爾虞我詐，此刻山林間的煙火氣，才更讓人覺得安心。
    這些天的緊張情緒，好像在這裏才算是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很快，烤得外焦裏嫩的魚肉遞了過來。露娜叼住魚尾，小心翼翼地撕扯著，生怕燙到自己。
    查理坐在溪邊的石頭上，看著她吃得滿臉是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才是那個把吃飯當成最大樂事的雪鴞小姐啊。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他輕聲說，指尖的火焰還在跳動，又開始翻動另外的魚兒，映著露娜亮晶晶的眼睛。
    顯然，一尾魚怎麽能滿足露娜呢，這邊還吃著，那邊已經開始惦記著查理手裏的這一條了。
    查理騰出一隻空著的手，又開始摸摸露娜的小腦瓜。
    或許這一路虧欠她的，不止一頓飯。
    但至少此刻，他能讓這隻立下大功的雪鴞，在寂靜的山林裏，好好享用一頓遲來的晚餐……額！午餐。
    餘下的路程雖仍需趕時間，卻已沒了先前的迫在眉睫。
    一邊看著露娜可愛的吃著魚肉，一邊用指尖摩挲著懷中的銅盒，查理眉頭微蹙，心中想道：第五軍團裏未必清幹淨了所有眼線，若帝國上層的敵對勢力察覺伯爵握有特殊情報，很容易想到這情報會用什麽方式傳回，到時候定會對他這條歸途布下天羅地網。
    “走海路吧。”查理看向肩頭的露娜，雪鴞立刻會意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振翅飛向高空探查路線。
    米希亞省距海岸雖有段距離，但對能土遁、禦水的查理而言，這點距離不值一提。
    第二日的黎明，兩人便抵達霧蒙蒙的海岸。腥鹹的海風卷著浪沫撲來，查理深吸一口氣，指尖亮起幽藍的水元咒印。潤澤印與觀照世界中的水之真靈同時呼應，近海的浪花忽然翻湧起來，在沙灘前凝聚成一艘丈餘長的小舟。
    這舟通體由清水凝結，卻堅硬如鐵，船舷光滑如鏡，連木紋都栩栩如生——竟是查理以靈力塑形的水舟。
    露娜俯衝而下，繞著水舟盤旋三圈，圓睜的琥珀色眼睛裏滿是驚奇。她落在船舷上，小爪子試探性地踩了踩，隻覺腳下冰涼堅硬，與尋常木船毫無二致。
    又蹦跳著跑到船中央，用喙啄了啄艙板，發出“篤篤”的脆響，這才安心地撲棱棱展開翅膀，在船頭站定。
    “坐穩了。”查理踏上水舟，靈力微動，船尾便泛起兩道水紋。小舟無聲地滑入晨霧中的海麵，速度越來越快，卻平穩得連一滴水都沒濺上船舷。
    露娜歪著腦袋，看著船底與海浪相觸的地方泛起細碎的泡沫，忽然撲到查理肩頭，用喙輕啄他的耳垂——這水舟比她飛過的任何船都要奇妙，竟能在浪裏如履平地。
    查理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目光望向霧靄沉沉的遠方。海路雖繞遠，卻能避開內陸的重重關卡，更重要的是，在這茫茫大海上，水之真靈與他心意相通，任何埋伏都逃不過感知。
    水舟破開晨霧，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水痕。
    船頭的露娜忽然挺直身體，發出清脆的鳴叫，她看到遠方海平麵上，正有一群海鷗振翅飛來，像是在為他們引路。
    額……不對，那不是海鷗。露娜的鳴叫聲突然變得急促尖銳，撲棱著翅膀在船頭盤旋，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遠方的天際線。
    查理原本正閉目凝神，感受著水之真靈在碧波間的流轉——大海的浩渺遠比溪流更能觸動水之大道，潤澤印在掌心微微發燙，與整片海域共鳴。
    但露娜的警示聲讓他瞬間睜眼，神魂之力如潮水般鋪開。
    隻見晨霧尚未散盡的海麵上，一群“海鷗”正振翅而來，體型卻比尋常海鷗大了近十倍，展開的翅膀遮天蔽日，喙尖泛著金屬般的寒光。那根本不是海鳥，是空魔獸“鐵羽鷗”！
    這些魔獸的翅膀邊緣如刀鋒般鋒利，最喜追逐海麵上的船隻，用利爪撕裂甲板，啄食活物。
    此刻它們顯然將水舟上的查理他們當成了獵物，發出刺耳的嘶鳴，俯衝的姿態直指船頭的查理與露娜。
    “坐穩了。”查理低喝一聲，水元咒驟然運轉。水舟周圍的海浪突然掀起丈高，化作一道道水牆擋在前方。
    鐵羽鷗撞在水牆上，發出“砰砰”的悶響，卻沒能撕開防線，反而被反彈得歪向一旁。
    露娜趁機振翅而起，利爪閃著寒光，精準地啄向一隻鐵羽鷗的眼睛。那魔獸吃痛嘶鳴，翅膀一歪險些墜入海中。
    查理掌心的潤澤印亮得驚人，水舟突然加速，在浪尖上靈活地穿梭。他望著越來越近的鐵羽鷗群，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本想安穩走海路，沒想到這些空魔獸竟主動找上門來。
    也好，正好借此練練水之真靈的操控。
    水舟猛地一沉，又驟然升起，避開幾隻鐵羽鷗的合圍。查理指尖劃過水麵，數十道水劍憑空凝結，如箭矢般射向魔獸的翅膀。隻聽一陣劈啪脆響，好幾隻鐵羽鷗的翅膀被水劍洞穿，哀鳴著墜入大海。
    露娜在混亂中左衝右突，時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像是在給查理報信。一人一鳥配合默契，竟在轉眼間逼退了第一波衝擊。
    鐵羽鷗群顯然被激怒了，盤旋著重新集結，翅膀拍打出的氣流讓海麵都泛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