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十幾天的急行軍，查理帶著小隊潛行在色雷斯與米西亞行省交界的密林裏，靴底踩過帶露的枯枝，發出極輕的聲響。
    可比起三個月前潛入時，此刻他的神經繃得更緊 。
    沿途的樹幹上，多了不少刻著狼頭的木牌，那是哥爾特人 “血狼部” 的標記。
    這部分是屬於血狼部的勢力範圍。查理很分明地記得，血狼部是屬於米西亞省哥爾特人偏向東邊的一個部族。
    現在，血狼部的人馬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方，說明哥爾特人的調兵遣將也基本快要完成了。
    遠處的平原上，甚至能看到蠻族騎兵的身影在巡邏，盔甲反射的晨光像散落的碎鐵，比之前密集了數倍。
    “不對勁。” 凱爾壓低聲音，指了指前方山脊 。
    那裏隱約能看到成片的帳篷，帆布上繡著的不僅有哥爾特人的圖騰，還有拜占庭帝國標誌性的雙頭鷹紋。
    查理凝出一縷神魂之力，悄悄探向山脊方向。
    感知裏，除了哥爾特人的蠻族戰士，甚至已經出現了不少穿著拜占庭重鎧的士兵，正圍著篝火擦拭長矛。
    他心裏輕輕一沉 。
    哥爾特人果然找了援軍，而拜占庭，顯然沒打算錯過這場渾水。
    “原本不必這樣的。” 查理收回神魂之力，聲音裏帶著幾分複雜。
    哥爾特人雖在帝國邊境的米西亞省聚居，卻一直保持著相對平等的自治，每年向王廷繳納的賦稅不多，卻會在帝國遭遇外敵時出兵相助。
    上一次拜占庭入侵平原，還是哥爾特人的 “鐵蹄部” 擋在最前麵，死了近千人才守住防線。
    可現在，曾經的盟友卻成了兵戎相見的敵人。
    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帝國高層裏幾個貴族的算計。
    戰爭的動亂對於他們而言，比起和平的局麵更加有利。而小小的哥爾特人的生死和帝國整體的利益，對他們完全都是無用的東西。
    於是偽造文書、挑起衝突，一步步把哥爾特人逼到了反叛的絕路。
    甚至於戰爭開始許久之後，坎特伯雷伯爵都曾經有機會勸和這場戰爭。
    但是這明顯是不符合帝國某些高層的利益的。 所以在他們的一次次策劃衝突之後，局勢才會發展到這地步。
    但是哥爾特人也不是傻子，他們很明顯知道大規模的戰爭開始之後，自己是沒有辦法和帝國一方持久戰的。所以很果斷的拉來了拜占庭帝國的軍隊。
    “哥爾特人也不傻。” 老法師湊過來，用法杖撥開擋路的灌木：“他們知道自己耗不過帝國的正規軍，拉拜占庭進來，是想速戰速決。”
    查理點點頭。
    哥爾特人的戰士雖勇猛，卻缺乏長期作戰的糧草與軍備，真要拖下去，不用帝國動手，內部就會先亂。
    可拜占庭不一樣 ，他們覬覦米西亞省的平原已久，早就想找機會撕開帝國的防線，現在有哥爾特人當先鋒，自然樂意出兵，既能削弱帝國，又能趁機占領土地，簡直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說話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查理立刻示意眾人趴在草叢裏，隻見一隊拜占庭騎兵疾馳而過，為首的軍官手裏舉著份卷軸，正對著哥爾特人的巡邏隊大喊：“密信內容，呈與你們長官，軍事調動命令請即可執行。”
    哥爾特人的巡邏隊長立刻翻身下馬，接過卷軸。
    查理望著騎兵隊消失的方向，手指緊握。
    剛才那一幕太刺眼了：拜占庭軍官直接向哥爾特巡邏隊下達命令，沒有繁瑣的層級傳遞，沒有蠻族首領的中間確認，巡邏隊長接令時的順從，像在執行自己陣營裏的指令。
    這哪裏是臨時結盟的鬆散配合？分明是已經完成了軍事統領的集中歸屬。
    “麻煩了。”
    他低聲自語，眉頭擰成了疙瘩。之前他還心存僥幸，覺得哥爾特人與拜占庭不過是互相利用的盟友，蠻族的桀驁與帝國的傲慢總會生出間隙，隻要抓住這點破綻，就能找到破局的機會。
    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雙方的決心，為了打贏這場戰爭，哥爾特人願意放下對 “外族指揮” 的抵觸，拜占庭也願意放權給蠻族首領，連最基礎的命令傳遞都做到了無縫銜接。
    老法師也看出了不對勁，法杖頭在地上輕輕點著：“按常理，結盟的兩軍至少要設個‘聯合指揮部’，命令得先過一遍雙方將領，哪有像這樣直接跨陣營傳令的？”
    他頓了頓，聲音裏多了幾分凝重：“這說明他們不僅統一了作戰目標，連指揮體係都捏合到一起了 —— 恐怕是拜占庭派了高階將領，直接接管了哥爾特人的部分兵權，或者雙方達成了‘誰主攻、誰輔攻’的明確分工。”
    查理沒說話，隻是回想起剛才拜占庭軍官手裏的卷軸中的一個細節。
    那卷軸的封蠟是拜占庭皇室特有的金色，卻在角落刻了個哥爾特人的狼頭標記。
    這細節像根刺，紮進他心裏：連文書都做了雙重視認，可見雙方的協作早已不是表麵功夫，而是深入到了指令傳遞的每一個環節。
    “團結起來的敵人，最不好對付。” 凱爾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
    “以前咱們跟哥爾特人打，還能利用他們部族之間的矛盾各個擊破；跟拜占庭打，也能靠地形拖垮他們的重步兵。可現在他們擰成一股繩……”
    後麵的話沒說完，可誰都明白 。
    統一指揮意味著軍事部署會更周密，不會再出現 “你攻我不援” 的漏洞。
    意味著情報傳遞會更順暢，不會再有因信息差留下的破綻。
    更意味著接下來的戰鬥，他們要麵對的是一支目標明確、配合默契的聯軍，而不是兩支各懷心思的隊伍。
    查理抬頭望向第五軍團行營的方向，他知道，此刻行營裏的將領們，恐怕還不知道敵人已經完成了指揮整合。
    他們或許還在按 “分別應對蠻族與拜占庭” 的思路製定戰術，等真正開戰，怕是要吃大虧。
    “必須盡快把消息帶回去。” 查理的語氣變得急切：“告訴軍團長，哥爾特人與拜占庭已經達成深度協同，指揮權很可能已經集中 —— 這一仗，不能再用老辦法打了。”
    三個月前，兩軍還隻是在邊境小打小鬧，互相拖著試探。
    可現在，哥爾特人的圖騰與拜占庭的雙頭鷹湊在一起，巡邏隊的步伐越來越急，連空氣都變得躁動 。
    那是大戰前的征兆，像緊繃的弓弦，隨時都會斷裂。
    “得快點回第五軍團的行營。” 查理的語氣變得急促：“再晚一步，恐怕就趕不上戰前部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