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橋這幾年，過得很平靜。
    她想就這樣過下去吧，挺好的，實在過不下去，她就去找夫子，也不知道夫子會不會嫌棄她，嫌棄她也沒關係，她再也不會叨擾夫子，隻要遠遠的看著就好。
    “你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爹娘雙雙病倒了。”
    “你快回去吧，他們想看你最後一眼。”
    “張燕橋，張家到底誰對不起你，你居然狠心成這樣，五六年不回家看爹娘一眼，他們為了你白頭，為了你重病不起。”
    “有什麽誤會五六年不曾消散，要你這樣折磨他們，連看一眼都不去。”
    大哥跑來她的小屋子，把張父張母重病的事情告訴她，張燕橋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穿著洗幹淨的粗布衣裳往張府趕，時隔五六年，長安早已物是人非。
    她打著雨傘，快手快腳的走，長安下起了毛毛細雨。
    “給點吧，好心人，給點吧。”
    一個乞丐絆住張燕橋，她差點摔倒，回頭看，是一個雙腿殘疾的蒙頭垢麵的人。
    她於心不忍，把身上僅存的銀子丟在碗裏。
    “謝謝，謝謝菩薩，謝謝好心人。”
    乞丐抬起頭，對上張燕橋的臉。
    “張小姐，你……你……”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得先走了。”
    張燕橋撐著油紙傘要離開，乞丐拉著她的腿。
    “張小姐，別走，我是歡歡，我是崔蘭芝的婢女歡歡，我有事要跟你說。”
    “歡歡，你怎麽變成這樣。”
    “有什麽事等我回家再說，我父母病重，我要趕去探望。”
    “張小姐，要緊事呀，要緊事，你等我說完再走好嗎？”
    “我怕你走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歡歡那天被趕出去之後，她以為就這樣結束，崔府一點錢不給她，晚上收拾東西就要離開，可不知道崔蘭芝怎麽想的，覺得她要去投靠張家，去張府繼續當奴婢，竟然雇人把她的腿打斷，歡歡被丟在長安的陰溝裏，過得豬狗不如，哪些天殺的懶漢，每日吃酒醉了，就拿她泄憤，羞辱她，歡歡就這樣不人不鬼的活著。
    她懷了幾個孩子，都流掉了，身子也毀了，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在長安。
    幾次看見崔蘭芝出門，風光無限。
    她又聽說張燕橋的事情，不用想，肯定是崔蘭芝幹的，她恨啊，她心裏不甘，主仆一場，崔蘭芝竟然對她如此狠心，可是歡歡腿斷了，人人都道她是瘋子，不信她說的話，張燕橋離開長安，她也怕自己說得太多，被崔蘭芝知道自己還活著，那自己肯定必死無疑。
    歡歡沒想到，今天會遇見張小姐，老天幫她啊，老天幫她啊。
    她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張燕橋，從崔蘭芝小時候害張燕橋，到推她掉下荷花池，再到殺可夫子，最後嫁給蘇海天。
    “張小姐，我想你臉上的疤，肯定是她害的，那晚我看見她鬼鬼祟祟的去找幾個懶漢，還給他們錢。”
    “隻是我腿腳不便，不能去找你。”
    歡歡把那些人的外貌描述給張燕橋聽。
    “還有藥膏的事情，肯定是她偷偷換的，崔蘭芝慣會使這些手段。”
    一切的一切都是崔蘭芝幹的，張燕橋如墜冰窯，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不知道是怎麽到的張府，隻聽見裏麵有人在哭。
    “小姐，小姐，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老爺和夫人……”
    “我爹娘怎麽了？”
    大哥扭頭，看見張燕橋站在門外。
    一巴掌扇過去。
    “滾，滾啊，你把爹娘逼死了，你開心了。”
    “張燕橋，你開心了！”
    “爹娘死了，他們死的時候還在喚你，喚你為什麽不來看他們。”
    “他們知道錯了，他們說他們知道錯了。”
    “我不知道他們錯在哪裏，哪裏對不起你，你滾，你滾，你滾啊，張家不歡迎你，你滾啊。”
    張燕橋跪在地上。
    “爹，娘！”
    “爹娘！”
    “哥，我錯了，我錯了，哥，我錯了啊！”
    “我徹底錯了。”
    “我錯了啊。”
    張燕橋整個人都在發抖，喪禮那天，崔蘭芝來看她。
    “阿橋，不要傷心，吃點吧，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回來就別走了，好好待著，我會陪著你的。”
    張燕橋雙眼泛紅，死死的盯著崔蘭芝。
    “是你幹的，這一切都是你幹的，是不是。”
    “崔蘭芝，到底為什麽，為什麽。”
    “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我”
    “到底為什麽啊，你說啊，崔蘭芝，到底為什麽，你說啊。”
    “你推我下荷花池，你逼死夫子，你偷換我的藥膏，還有你……你小時候做的那些事，為什麽啊，崔蘭芝，到底為什麽！！！”
    崔蘭芝沒想到她居然都知道了，哼，她居然全部知道，這個傻子，崔蘭芝以為她會這樣傻傻的過下去，吃野菜，沒想到她居然都知道了，有下人來告訴她，在街上看見發瘋到處胡說八道的歡歡，她這才明白，原來是那個該死的賤婢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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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知道又如何，如今已無力回天。
    她抱著張燕橋，哭成淚人。
    “阿橋，你怎麽了，你在說什麽胡話，我知道，我知道你失去父母很傷心，我也傷心，你不要說胡話，不要亂來，阿橋，我害怕呀，阿橋，你受苦了。”
    張燕橋瘋了一般推開她，崔蘭芝在她耳邊低語。
    “是，是我幹的又如何，張燕橋你就該被我欺負，現在已經無力回天。”
    “說是我幹的，你拿出證據啊。”
    “對了，有一件事不是我幹的。”
    “那就是你父母的死。”
    “是你自己親手把他們逼死的。”崔蘭芝推開張燕橋。
    “啊啊啊，來人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快快扶我出去。”
    “阿橋，你好好休息，別難過，我會陪著你的。”
    “滾啊啊啊啊，滾啊，滾啊。”
    “滾。”
    崔蘭芝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瘋了一般，隻有崔蘭芝知道，她為什麽會瘋。
    父母下葬後三年，崔蘭芝已經很老了，她已經很大了，在古代青國是一個很老的年紀，沒人願意娶她，曾經萬人追捧的張家小姐，如今人多看一眼也覺得無趣。
    張父最後為他女兒尋了一個好夫君，鄭文川，張父動用自己官場上所有的人脈資源，抬鄭文川做了中書侍郎，而鄭文川答應張父，一輩子不納妾，隻娶張燕橋一人為妻，即使不愛她，也敬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張燕橋出嫁那天，蘇海天獨獨自坐在門口，張望著外麵熱鬧的街，最終鄭文川風風光光的娶走了他愛了半半輩子的女人。
    蘇海天不明白為什麽，張燕橋嘲笑他。
    “還能為什麽，你的地位有鄭文川高嗎？”
    “她瞧不起你一個四品官員。”
    從此蘇海天拚了命往高處爬，他想要知道這高處到底有什麽，比自己一個熾熱的真心還要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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